「師父，昨日獻舞的清蘭無恙，這艷鬼還是不會害人」如意看著台上跳舞的人，有些遲疑的對我說到。

「我昨日離開時，艷鬼仍然附在清蘭身上？」

如意想了想，才答：「是」

「這可有意思了……」

「師父，若是這艷鬼不害人，我們也要…？」

「鬼怎麼會害人？」我低聲道：「若不是在陽間有怨，心有所執。他們都會入輪迴的，畢竟在陽間呆久了，是會魂飛魄散的」

「那這艷鬼是有怨嗎？」

祭樂又一次達到頂點，人群又開始沸騰起來，而台上的艷鬼仍然自顧自的跳著，目光掃過人群，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當她對上我的目光時，微怔片刻，又嫵媚的笑開了。「有怨，亦有所執，她不害人，怕是執念深於怨念……」，說完我嘆了口氣，道：「一會兒我們跟著她去吧，看她的魂魄，怕是在陽間守了有百年了吧，還是要幫幫她」

祭舞結束，艷鬼定下舞步，看著人群，神情竟有幾分哀傷。

我看見一縷白影脫離了那女子肉身，忙拉著如意跟上。那道白影一開始飄的很快，到了一處荒林就開始變得很慢，和我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似是想讓我們跟上她的步伐。

穿過樹林，來到芙蓉城的護城河邊，月色溶溶，傾灑下來，靜謐至極。不過，這護城河邊的芙蓉花到開的十分的好，在月光下綻出朵朵潔白的花，看著聖潔又艷烈。

這月下景色不錯，我環顧四周，竟不見那艷鬼的影子。

「師父？」，如意疑惑的看著我，我感受了一下四周，草木蔥鬱，卻無半聲蟲鳴。這地方要說有生氣，卻也死氣沉沉。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陣琵琶聲，輕揉慢捻，彈的漫不經心，卻自成一曲調。在靜謐的月色下，顯的格外滲人。尤其是隨著琵琶曲還有一個女聲在若有若無的唱著：

「華髮悄把青絲換……不知……將軍歸不歸……」

「天上人間一道橋……」

唱的很凄婉柔弱，語調間透著哀哀的祈求。「如意，你可有聽見琵琶曲？」

「琵琶曲？」如意不解的看向我，好像是根本沒聽到什麼。

我想了想，便朝著傳來琵琶聲的地方走去。不消幾步，我彷彿踏進了一個結界，月色依舊，芙蓉花仍然開的如火如荼，只是如意卻不見了，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座涼亭。

涼亭是修竹所制，四周墜上夏布，亭子里點了一盞燈，透過夏布隱隱約約的照在亭外的石子路上，越靠近涼亭，琵琶曲越清晰，一個女子的身影也慢慢的顯現出來。

掀開簾子，只見一個穿著大紅紗衣的美麗女子正端坐在石凳上，懷中還抱著一個琵琶，只是那個琵琶上隱隱可見有許多裂縫，而且沒有弦。很顯然那琵琶曾經摔碎過。

那女子生的嫵媚多情，艷麗的妝容，眉間還點了一點硃砂。一頭青絲裊娜的垂在地上，玉指輕輕的在琵琶上撥動，彈著不知名的曲調。

「姑娘生的可真美」，我掀衣在她一旁坐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茶，還問道：「姑娘可要喝茶？」

那姑娘看了我，突然笑了起來，配著盈盈秋水明眸，十分的勾魂攝魄，讓人沉迷。

「仙長是分不清人鬼了嗎？」

「怎麼講？」

「仙長不僅分不清人鬼，還不辨真假」

話音剛落，我端起的茶杯就變得陳舊不堪，落滿了灰塵，那還有什麼茶水。涼亭也變得破敗不堪，結滿了蛛絲。

我心裡一頓，看向女子，發現她仍舊是那美麗的模樣，心裡鬆了口氣，幸虧沒有讓我見識什麼紅粉枯骨，我終究還是有些怕那種東西。畢竟誰也不願意和一具骷髏坐在一處，還要談笑風生。

「哪有時間去分辨這世間的真真假假，我覺得它是真的，就把它變成真的，姑娘你說是不是？」，說著我就揚手施法，讓涼亭恢復如初，茶杯里也斟滿了茶。細細品了一口，舒適道：「好茶，姑娘真不來一杯？」

「那依仙長所說，不分人鬼，你也能將鬼，變成人？」，女子看著我，笑眼盈盈，卻是帶著一股希冀。

「人就是鬼，鬼本是人，這有什麼好分的」，我道。

「仙長此番前來，怕是為的我這個本是人的鬼……」說著還在琵琶上劃拉了兩下，細細的聽著聲音，還認真的對著空無一物的琵琶轉軸調弦。

「姑娘聰明」

「那有什麼聰明不聰明，該來的總會來，這陽間，終究不是該我呆的地方」，女子抱著琵琶，笑的釋然。

「你再不離開，就要真正的消失了」，我嚴肅道。

「仙長，你聽小女子彈一曲可好？屆時還望仙長能對小女子生一點惻隱之心……」

「有何不可？」正好，也看看她所執何事，沒準真能幫她一二，我摸著杯沿笑看著她。她點點頭，玉指滑動，一曲柔婉的調子便從那個殘缺的琵琶上滑落。

女子紅唇輕啟，柔柔唱道：

「春日芙蓉花滿頭，一見郎君誤終身」

「纏絲芙蓉玉搔頭，便許郎君一生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