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謝謝你的喜歡。

回覆留言後，溫一笑查看今日收入，因遇到貴客還算可觀。次卧傳來輕微的鼾聲，弟弟睡得正沉。他洗掉滿身汗水躺在床上，很快也睡著了。

清晨7點，他準時被鬧鐘喚醒。衛生間傳來水聲，似乎是在洗東西。他趿拉著拖鞋，邊驅散睡意邊去看弟弟在做什麼，原來是洗內褲。

「哦，你醒了哥。」看見他，溫千里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我夢見火山噴發，岩漿流得到處都是，早上醒來發現內褲濕了。對了，我煎了十個荷包蛋。」

「我兩個就夠了。」

吃過早餐，溫一笑面對穿衣鏡梳理頭髮，讓它們隨意散在臉側，而後戴上沒有度數的眼鏡。

他的粗框眼鏡呆板至極，彷彿買於建國初期，清俊容貌被大面積遮蓋。配合髮型，整個人看起來陰沉古怪且無趣，卻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

7:30，兄弟倆出門走向捷運站，換乘兩次。8:30走出終點站，可以看到風格鮮明的路標：夢幻奇境主題樂園，直行300米。

「千里，你早餐吃八個荷包蛋會不會有點膩？」走向園區時，溫一笑柔聲問道。

「不會，和麵包片、生菜、西紅柿、沙拉醬一起吃就不會。」

「嗯……你也知道，員工食堂的午餐和晚餐，是10塊錢隨便吃的。你看可不可以，早上少吃一點，然後中午和晚上多吃呢。」

「我中午和晚上一直都吃很多。」

「算了，」溫一笑拍著弟弟寬闊如山的肩膀，「就當我沒說吧。」

「這句話好奇怪，明明都說了，為什麼要當沒說？如果你的願望是我早上少吃，那我就少吃，減一半可以嗎？」

「可以。」

「昨天，有個新來的女同事也跟我說了這句話：就當我沒說吧。」

「那她之前說了什麼？」弟弟闊步走著，溫一笑要小跑才跟得上。

「在休息室里，她問我，可不可以坐在我腿上。可旁邊全是空位子，當然不可以了，會壓麻的。」

溫一笑捂住嘴，啞然失笑。

樂園到了，色彩豐富的正門極為寬闊，造型奇異夢幻，在朝陽下熠熠生輝，就像會出現在夢裡的建築。他們與其他員工一道，拿出通行證，走員工通道入園、打卡，融入這個永遠充滿歡聲笑語的世界。

「好好工作啊，晚上見。」與弟弟告別後，溫一笑步行前往「躍動草原」主題區。辦公室位於該區域邊緣，也是整座樂園邊緣的一間木屋內，門牌字體很可愛：運營中心·運營部·動物管理處。

「早，劉哥。」走進木屋，溫一笑小聲打招呼。

「小溫來了，早啊。」比他大幾歲的同事劉源正在吸溜泡麵。

等溫一笑從更衣室出來，劉源正喝凈最後一口麵湯。他們開著小電瓶車，先前往「奇幻森林」主題區，查看那裡的鸚鵡、浣熊、白孔雀和藍孔雀，隨後到「失落海域」的湖邊問候天鵝，最後回到「躍動草原」查看散養的草食動物。

「歡歡腸炎還沒好，拉稀，」劉源邊說邊在本上記錄，「得給它送到單間去。」

金色晨光下，一頭雌性梅花鹿，正懶洋洋地散步，明顯較同伴虛弱。二人打開木柵欄，走進散養區，將它引入單間鹿舍禁食，餵了些痢特靈。

忙完這些，距離10:00開園還有半小時，他們跑著趕去晨會。劉源都要跑順拐了，還是遲到2分鐘。

過山車軌道冷冷反射著朝陽，設施旁的空地上，整齊地站著本區域運營人員。因為主要的動物在這裡，所以動物管理處隸屬於「躍動草原」。

「快站好，偏偏今天遲到。」平日一團和氣的主管低聲斥責，顯得很緊張。

溫一笑在隊伍邊緣站定，餘光瞥見不遠處矗立著一道被黑色西裝包裹的高大身影。他聽說總經理有時會隨機空降，旁觀晨會，工作以來還是頭一次遇到。

普通男人三十未婚，會被稱作大齡剩男。放在高止身上，就是黃金單身漢。其英俊與冷酷早已被女員工津津樂道無數遍，如果被人念叨要打噴嚏，恐怕全天都要處於震動模式。

「……下面，我來說一下遊客部傳達的昨日投訴情況，咳！」主管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接著念道，「一，散養區用於餵食的蘿蔔條供應不足；二，有人在遊客身旁放屁……我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值得大動幹戈去調查，就算查了也沒結果。我懷疑這人偷吃了提供給遊客的蘿蔔條，那是喂動物的，不是喂人的！希望大家約束自己，齊心協力，將咱們躍動草原的投訴率降到最低……今天起我會隨機抽調人手，去幫劉源他們切蘿蔔。」

溫一笑敏感地覺察到，有道冷銳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把頭垂得更低。高止離得挺遠，卻依然令人望而生畏，像個通了電的高壓箱，無聲壓迫著一切。

晨會結束後，要跳舞，用於在開園前調動工作情緒。

「好好跳。」主管用唇語嘶喊，活潑醒腦的音樂聲響起，是金鐘國的《可愛》。在幾十人群魔亂舞時，高止安靜地離開了，騎腳踏車。

「原來西裝配單車也能這麼帥，我還以為會像吊絲似的。」

「主要是車好，如果是配二八大杠呢？」

「那也帥，復古的帥。」

散會後，兩個女同事在竊竊私語，溫一笑跟劉源趕回辦公室切蘿蔔條，準備提供給遊客。午休時，去食堂吃飯的路上，他看見有頭熊在朝自己招手，大概是弟弟。

他們的崗位是獸醫，但也兼著飼養員的職責，一天時間基本就在打掃清潔、調配飼料、防疫、巡查中度過。似乎也沒做什麼，閉園的廣播就響起來了。

「白天那頭熊是你吧？」和弟弟在員工食堂碰面後，溫一笑問。

溫千里沒說話，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去起身添飯。

————

若非為了這份兼職，溫一笑是不會學化妝的。雖然他喜歡男人，但絕不是以女人的心態。

他左手夾煙，右手笨拙地揮舞腮紅刷，端詳鏡中人，感覺像出殯燒的紙人，說不出的詭異，只好重新上妝。

剛上播，「高山仰止」就送了一連串的小禮物，還說：這套衣服好看。

他總是做不到像其他主播一樣侃侃而談，靦腆地擺弄著頭髮，輕聲說：「謝謝大家的禮物，今天就跳傣族舞吧，跳得不好，大家隨便看看。」

直播地點在客廳，以陽台窗簾為背景。弟弟正背靠沙發，坐在地上玩拼裝模型，時而抬頭欣賞他的舞姿，豎起大拇指為他加油。

「高山仰止」一直都在，每次他停下來喝水休息，都能看到對方又在破費。平台嚴禁主播阻止觀眾刷禮物，他只好委婉地說：「大家送些小禮物，我就很開心了。」

話音剛落，直播畫面下起了流星雨。500塊一回，被網友稱為土豪之雨。他無措地玩著頭髮，想表現得可愛一些，讓對方覺得物有所值。

「謝謝高山仰止哥哥的流星雨，大哥你、你在生活中肯定也是個特別、特別帥的人。」他靦腆地討好著對方，甚至有點結巴。

直播結束，他收到私信。

高山仰止：你好，你有沒有粉絲群？

笑笑：暫時還沒有。

高山仰止：那能加個好友嗎？

躊躇片刻，他給出了自己的微信小號。

下集預告：

直男的聊天方式（明天起還是晚十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