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陽光暖融融的，像入口即化的生巧克力，溫柔甜蜜。

高風打個哈欠，活動了一下肩膀，繼續為眼前這個福娃似的胖小子畫像。

這孩子面部細節也忒簡單了，真好畫，兩個大臉蛋子佔了80%……他放下鉛筆，笑著將印有樂園logo的畫紙遞過去。

「哎呦真像，快謝謝哥哥。」孩子媽猛地懟了下兒子。

「不用客氣，祝你們玩得愉快。」

遊客走後，兩條長腿停在眼前。高風抬眸，見哥哥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這種威嚴的目光，會叫人不由自主反省，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就算啥也沒幹，也忍不住想開展自我批評。

高止很英俊，尤其是在陽光下看，面部線條更加稜角分明，可就是太愛端著了。今天他穿便裝巡查，頭戴陽帽，還背著雙肩包。只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和周圍遊客格格不入，倒像007在執行任務。

「高總，要畫像嗎？」

「不用，工作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挺有趣的。」

「好，加油。」高止點點頭，快步離開，到不遠處的餐車「微服私訪」，查看各設施的排隊情況、員工的工作狀態。

逛完一圈，他坐在湖邊的樹樁形長椅上，連續給「笑笑」發了好幾個笑話。

「在工作嗎？笑笑，跟我聊會天，勞逸結合。」

「我發現你從來不主動跟我說話。」

「每天晚上都跳舞，會不會太累，要不你二四六跳吧。」

終於，笑笑回覆了：「現在有點忙，等一下再跟你聊哦。」

高止便靠向椅背，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等笑笑忙完。十幾隻白天鵝結伴在水面游弋，潔白長頸和優雅身姿，讓他想起網戀對象的舞姿。

忽然，一道古怪身影闖進視野，成功打破眼前的和諧美景。

又是那個陰陽怪氣的搖滾獸醫溫一笑，提著個小鐵桶，不合身的工作服掛在身上晃蕩著，湖畔微風拂起他隨意披散的頭髮，咋看咋彆扭。

高止蹙起眉，瞥了眼手機，想看看他要做什麼。大概是和天鵝聊天吧，跟天鵝科普，它們是如何從蛋里孵出來的，順便了解一下它們破殼前的居住環境。

只見溫一笑將桶中的物體撒向湖面，似乎是魚苗。高止想起，去年在運營部的年終檢討中，看到了撒魚苗維持湖中生態平衡什麼的……他想到個絕佳的話題，連忙發給「笑笑」：我工作的地方有不少動物，想不想來看。

湖邊，溫一笑也掏出手機，邊走邊擺弄。忽然，水桶掉落，他一腳踩上，像馬戲團走滾筒的狗熊似的，掙扎兩秒後整個人跌進水中。

噗通——

高止愣了一下，隨即將頭埋在膝間爆笑。哈哈哈！讓你上班時間玩手機！

湖水只有齊腰深，溫一笑狼狽地爬上岸，引得不少遊客來看熱鬧。

可是，一直到晚上，「笑笑」都沒再回覆過。

哪句話說得不對？不應該吧，笑話也都是綠色健康的，沒有絲毫不良內容。

回家後，高止在網上搜索「戀愛教學」、「戀愛示範」，點開一系列韓劇剪輯，認真觀摩起來。

——————

「老天保佑，阿門阿門，耶。」溫一笑雙手合十，祈禱完畢，鄭重地將手機從米袋裡取出，按下開機鍵。

熒幕沉默著，映出他蒼白的臉。唉……明天再試試吧。

他借來弟弟的手機，又透過電腦登錄微信，對「高山仰止」解釋道：「我手機壞了，白天不能跟你聊天了，等我買到新手機告訴你。」

「原來是這樣，我送你一個吧。」

「不用，謝謝，我去準備直播啦。」

「好，等著看你跳舞。」

因為白天的落水事件，他渾身肌肉酸痛，頭暈眼花，似乎發燒了。休息時，熒幕上流星雨落個不停，「高山仰止」連刷了10個，並說：「送你個新手機。」

「真的很感謝，今天我不太舒服，跳得不是很好，現在有點冒虛汗，可能要提前下播……」

溫一笑滿心愧疚地關掉攝像頭，此時將近十點，弟弟已經洗漱完畢，正靠在次卧床頭看漫畫。

當鬧鐘的分針滑向12時，他像士兵聽見熄燈號，迅速收起漫畫，關燈卧倒。不到一分鐘，呼吸就沉重起來。

沒煩惱真好……溫一笑倚在門旁看了會兒，幫弟弟關上門，自己也吃了藥早早上床，將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忍著不適和「金主」聊天。

「不舒服就請假休息兩天吧。」高山仰止說。

「睡一覺就好了，今天你送了我太多禮物，我真的不能收，等我買了新手機轉給你。」

「我不會收的。」

「認識你之後，我總是很矛盾。」

「高山仰止」沉默了許久，讓溫一笑沒來由的緊張。終於，對方說：「可以告訴我你工作的寵物店在哪裡嗎？」

溫一笑明白這話蘊藏的意思，不知所措起來。他下地開窗，叼起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為節約開支，他一周只消耗一包煙，藍盒的愛喜。如果是以男人的姿態，認識了這個男人該多好。「高山仰止」的溫柔儒雅，剛好是他最心儀的那一款，猜得出來，經濟實力也還不錯。

「不方便就算了，沒事。」對方說。

「讓我想想吧。」

溫一笑從沒穿裙子出去過。

他並沒有異裝的愛好，穿女裝跳舞，只是為了多一份收入。也沒打算給自己貼上「大雕萌妹」這樣的標籤來火一把，因為他不擅交際，在小範圍內，給那千八百個鋼鐵直男跳就行了。

他摸了摸自己並不明顯的喉結，就算真的女裝出門，一張嘴也會露餡。就算不說話，沒露餡，也沒有任何結果，只會越陷越深，淪為一個……大騙子，害人害己。

這天之後，他反覆強調別再送那些土豪禮物，可熒光棒和流星雨，還是像搞特價批發似的，源源不斷湧進直播間。

他忍不住問：「你在遊樂園打工，工資很高嗎？」

「還行。我光棍兒一個，沒車貸房貸，沒什麼花銷。」

「哪個遊樂園？」

「你要來看我嗎？」

「只是問問。」

「夢幻奇境，你知道吧？」

糟了糟了，是同事！

某位同事，每晚都在看他穿女裝跳舞！

也不知是哪個部門的！

溫一笑心跳加速，屏住呼吸，後背瞬間裹了層冷汗。肯定不是劉源，不然早被認出來了……況且劉源也沒錢刷禮物……應該也不是躍動草原的運營人員。

整座樂園一千多員工，大概不會輕易被認出來吧。不行，萬萬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下集預告：

初次面基，高總能認出自己的員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