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挽月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採桑往裡走。

採桑回過頭看著江樓月，與江樓月越隔越遠，她心裡就越是不安。

直到走到了再也看不見江樓月的地方，採桑才回過頭，看著身旁的挽月。

挽月是江樓月的貼身丫鬟，從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江家，算是與江樓月接觸時間最長的人。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了解江樓月的話，就非挽月莫屬了。

「挽月，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察覺到江樓月有什麼變化？」採桑問道。

挽月眨眨眼想了一會兒，之後笑著開口:「奴婢並沒有察覺到主子跟從前有什麼不同之處，飲食習慣，穿衣也好，講話也好，都是從前的少爺。倒是夫人，您變化了很多。」

「我？」

採桑一臉錯愕。

「夫人您剛進府的時候，看誰都是一臉戒備的模樣，叫人覺得夫人您周身帶著無形的牆壁一樣，天生帶著疏離感，帶著叫人不敢靠近的冷漠。」挽月扶著採桑進了西苑，讓採桑坐在床沿。

挽月端著茶水遞到採桑的跟前，遞給了她，之後檢查著採桑身上的傷口。

江樓月以前出門除祟的時候偶爾也會受傷，久而久之，挽月自己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醫術。

看著才上手臂上被勒出來的那種深可見骨的傷痕以後，挽月秀氣的眉毛皺著，開口道:「非要比的話，從前您給人的感覺像是冰冷華美的匕首，看上去好像帶著某種目的一樣，氣勢凌厲，一靠近就會讓人受傷。接觸了以後才發覺，您意外的很容易受傷，非常脆弱。」

「就像是瓷器一樣，一不留神，就是滿身傷痕。您看，您腳上的傷還沒好，這又變成了這副模樣，也難怪少爺老是放心不下您。」

「您也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逞強，這樣的傷勢再深一分骨頭都要被弄斷了。」挽月絮絮叨叨地開口，用上好的藥膏幫採桑塗抹了一下手臂上的傷，然後用紗布細細纏繞著。

「一不留神跟夫人您講了這麼多不合規矩的話，您別嫌我煩。」挽月幫她包紮好了以後，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待會兒等大夫再看看就好了。」

「您先休息一下，我就在門口守著，有什麼。需要您叫我就可以了。」挽月收走了包紮用的藥粉紗布之類的，行了禮規規矩矩地離開了。

採桑盯著頭頂昏暗的光芒，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隱隱約約間，似乎聽見了什麼人講話，半睡半醒之間，聽的也不真切。

隱隱約約的似乎是「失血過多……好好休息……尊夫人的實力不應該……」之類的話。

採桑很想要掀開眼皮聽聽對方在說什麼，可是眼皮越來越沉，只能夠沉沉睡去，在一片黑暗裡漂浮著。

良久，採桑感覺好像有十分溫暖的東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溫暖的觸覺叫她慢慢安穩了許多，睡的更沉了。

江樓月雙手捂著採桑的耳朵，臉色難看，視線十分陰冷。

一旁的大夫笑的尷尬，想說病患之前就已經昏睡過去了，是聽不見的。可是，觸及了江樓月的視線之後，不由得將話咽了回去。

「辛苦您了，挽月，替我送送林大夫。」江樓月沉聲開口，視線放在了床上躺著的採桑身上。

「老夫就先告辭了。」那大夫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看上去好似急不可耐一樣，江樓月身上的低氣壓，叫他覺得十分難以忍受。

出了門後才感覺能呼吸了，長長吐了一口氣。

林大夫是江家專用的醫者，對江家的事情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轉過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

房間裡面，江樓月仍舊回想著剛才林大夫所說的話:「傷勢並不嚴重，是失血過多，好好休養一下就能夠養回來的。以尊夫人的實力，實在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狀況，這麼頻繁的受傷實在不同尋常，看上去，好像是故意懲罰自己，讓自己受傷一樣。傷勢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尊夫人的心裡障礙。傷患本人或許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是如果不好好調整的話……」

「以後定會遇到更危及性命的時候，到那時，不知道尊夫人能不能轉危為安…… 」

江樓月伸手輕輕撫摸過採桑的臉頰，低聲喃喃著:「採桑……」

「少爺。」外頭忽然間傳來挽月的聲音:「文少爺來了。」

「這個時間？」江樓月有些詫異，他了解文景是什麼樣的人，這個時間過來，定是有要緊事的。

「請文少爺去偏殿。」江樓月站起身就往外走，沒注意到床鋪里滑下來一隻手來，在他的衣袍上面滑過了一道凹痕，又迅速恢復平整。

江樓月剛走，採桑忽然間睡的有些不安穩了。

昏昏沉沉中，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片黑暗，像是深陷淤泥裡面一樣，連動一動手指頭都覺得累極了。

再仔細一眼身上哪有什麼淤泥，都是一雙雙枯瘦如骨的手，緊緊的束縛著她。

「嬌嬌，我不甘心啊。」面前一個面容模糊的骷髏緊緊抓著她的衣襟，那張嘴大張著，好像要將採桑活活吞下肚一樣。

採桑總感覺渾身骨頭都被抽離，好累，好累，累的不想動彈，累的連說話都覺得耗費了很大的力氣。

「嬌嬌，我不甘心啊，我的女兒，我不甘心啊……」

「娘親……我在做了，我已經再做了，再等等，我會查出真相的，再等等，再等等……不要……」

似乎是得到了採桑能夠感覺身上那些枯手慢慢鬆開了她，重獲自由的感覺並不輕鬆。因為採桑明白，後面會面對什麼。

畢竟，這個夢幾乎每晚都會跟在他身邊，糾纏不休。

再一睜眼，採桑站在了一片草地上，面前是一個身形巨大的惡鬼，面容猙獰的朝著她撲了過去。

「不要，不要……江樓月不要！！！」

繞是明知道自己實在夢中，採桑還是不受控的尖叫出聲。

她拚命地朝著那個惡鬼撲了過去，想要阻止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鐘，一抹白衣從天而降，長劍劃過，劃破了面前的黑霧，從攔腰砍斷的惡鬼身體處，能夠看到一個白衣少年俊朗清冷的臉。

「啪。」

採桑失力一般跪在了地上，雙手捂住了臉臉頰，遮住了眼睛裡的絕望:「我錯了，饒了我吧，求求你們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