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裡。

當裴文歌得知蔣元欽知道他很多的事情還親自去問了自己的妹妹之後感覺整個人都要炸掉了，自己的所有的老底都被翻出來了，那個人可能會拿最大的憐憫來對他。

「我不需要可憐。」裴文歌低著頭靠在床上說。自己已經有兩年都沒有自殘過自己的身體，就是因為阿元和他說，自己的靈魂將會和他一起共生在他的身體里，所以要好好地對自己，不許再傷害自己。

那是第一個沒有和他說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種讓他難受至極的話。雖然父母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但他不恨他們，但也不主動親近，以免遍體鱗傷。

「小的時候你讀過海倫凱勒的故事吧？蔣元欽也有不可比擬的天賦，只要他想，整個攝影界都可以唯他獨尊。小時候他在讀故事的時候覺得很勵志，也覺得那個女性偉大猶如天使。但是當他自己的眼睛出問題的時候他才知道，一開始就沒有的，和得到了一切之後突然沒有的感覺是天差地別的。他在失明的頭一年裡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如果我一開始就沒有看清這個世界，如果一開始我就失去了那塊巧克力，是不是我也可以成為另一個海倫凱勒』。」

裴文歌怎麼會不明白那種感覺，即使知道自己不放棄就會成功，但是當所有的不堪都向你湧來的時候你突然有一種塌方的感覺。

古人就說過每個人活在世界上都是井底之蛙，都在用一天的時間去看百萬年的光景。所以當自己用人生二十年搭成的通天塔就為了能看得更遠，卻在一夜之間支離玻碎，橫屍遍野。相比於一開始就帶著傷痛用碎石去拼湊一個偉大圖騰，後者的打擊是致命的。

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伯樂，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莎莉文。所以千里馬少之又少，海倫凱勒只有一個。

最後聊了很久，黎路看見裴文歌的腦袋都在打轉轉了，於是幫他蓋好被子才出了門。

第二天一早還沒等蔣元欽起來裴文歌就出了門，昨天晚上聽黎路說他的那些在特羅姆瑟的照片都已經被徵用了，也賺了不少。裴文歌想著應該《看客》上也有，這麼一算下來自己很久沒有去拿雜誌了，希望那個好房東能替他留下來。

去了之前自己住的那個地方，和現在的住處真的是雲泥之別，但是裴文歌還挺懷念窩在小房子里寫信寫解說的時光。

去的時候房東已經起來了，看到他來了還是挺熱情的：「誒，帥哥你是來拿雜誌的吧？」她一直記著那個身份看上去很高貴的男人，所以也不敢擅自處理這個人的雜誌，都跟他放在家裡碼的好好的，有五六本的樣子。

算了算自己去特羅姆瑟的時間，他隨手翻開了最新的一期雜誌。

果然有那些圖片，還出了一個專門的版面來寫旅遊的攻略。上面有好幾張都有他的影子，不過裴文歌看到了自己坐在雪橇上的背影和坐在酒吧彈琴的側影還是震驚了一下。他都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拍的，而且拍得很有感染力，確實會激發讀者的嚮往。

道了謝之後就夾著幾本雜誌往蔣元欽家裡走去，又在路上買了一些早點。那個人雖然一直在家裡早上都是吃些麵包對付的，不過之前出去玩的時候好像看他特別愛吃糯米。正巧看見路邊有賣糯米飯糰，就走上前要了一個。

往回走的時候看到路邊有賣花的人，裴文歌突然反應過來明天就是情人節了，不過因為這段時間沒什麼陽光，天陰沉沉的，氣溫也挺低，反倒顯得賣花的人有些凄涼。他有些心軟走上前要了幾朵，想著可以放在自己的客房。

就這麼磨磨蹭蹭了一兩個小時總算是到了蔣元欽的家。熟練地按了密碼開了門，剛把兩隻腳放進了屋裡就被一個人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