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歇了幾日，回到設計院上班。

他所在的組接了一個新項目，現在讓他們每人都出方案，說是出方案，其實跟他們剛畢業的年輕大學生沒什麼關係，但是項目剛開始，調研也做完了，也沒什麼別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得出方案。

對於周曦他們來說基本就跟陪跑差不多，但是你還得認真做——這就是上司看你有沒有發展前途的機會，平時他們的工作全是畫圖畫圖和畫圖，哪有什麼體現自己能力的機會？這就是機會，得好好把握——當然，這番話是組長說的，說的很直白很有技巧很利益化。

不過就算不喜歡，該做的東西還是得做。周曦熬了兩天，早上的會上剛提了個方向就被否了，他只能抱著電腦回去繼續想。

上大學的時候周曦就覺得自己可能選錯了專業，對於建築設計這方面一竅不通，與其說是沒想法，更不如說是沒興趣，因為聯考考的分高就誤打誤撞上了這個專業，他又秉承著學一行愛一行的觀念，學分績點啥的混的也不算差。

可是很多時候沒興趣就是沒興趣，在日本的時候導師就說他做出來的作業里缺一點什麼東西，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清楚，能缺什麼？缺一點融會貫通的神來之筆唄，就像聯考作文，文筆好的人寫出來的文章和按格式套出來的文章能一樣嗎？

周曦有一點自暴自棄。

心裡甚至起了轉行的念頭，可是轉行他又能幹什麼？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技能？畫漫畫？可是這年頭會畫漫畫的多得是，他吃得了這碗飯？

學建築設計這幾年，每一次大作業、大圖都是一次煎熬，出一草的時候枯坐一天不知道從哪下筆的時候多得是，大一升大二的時候他也想過自己要不要去復讀，重新聯考，考個文學類的專業，哪怕整天讀讀寫寫，閱讀篇目多的嚇人，起碼也有點興趣。 

當他把這個想法跟好哥們一說，嚴澤回了他個：「……」

李陽更直接，說：「您這記性，再重新考可能啥都考不上了。」

然後就這麼耽擱著耽擱著，大二就過去了，再過了兩年交流也回來了，大學就畢業了，再然後就在設計院當小實習生了。

所以說人生的際遇啊……真是一猶豫，就錯過無數個分叉口。

周圍經常有那些人說什麼，人生只有一次，不要將就！什麼按部就班的上班和夢想，當然要選擇夢想！可是現實是紀實新聞，不是小說，熱血小說里主角的成功放在現實里是上千上萬個分母堆砌出來的，想當分子，就得有當分母的心理準備。

身邊不乏有那些年紀輕輕就幹出點事業的人，可是人家都意志堅定，吃得了苦，受得了寂寞，捱得住閑言碎語，周曦有的時候覺得自己也能，可是每每到要踏出那一步的時候，心裡都有一個不確定的聲音說，我真的行嗎？

別人的一路向前可能是堅定，是一往無前，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周曦覺得，自己的一路向前可能是，沒有做足轉彎的心理準備罷了。

二十多歲的年輕時光，做著一行自己不怎麼喜歡的工作，也看不到什麼別的方向，每天都很喪，周曦覺得這是一件非常非常令人沮喪的事情了。

周曦想到這，對著電腦上的CAD平面圖，深沉的嘆了一口氣。

反正也想不出來什麼，周曦拿過來手機，準備點開xxx養成遊戲，結果剛打進來的電話突然震動，嚇了他一跳。

接起電話來，就聽見嚴澤在一片背景音十分嘈雜的環境里說話的聲音：「酒吧聯誼，來不來？」

周曦剛想拒絕，就想起自己前兩天半夜跑醫院的慘痛經歷，鬼使神差的回了個「來。」

「那你現在就過來吧，麻溜的，blue bar。」

「好。」

「對了……」

周曦說完好就掛了，掛之前好像聽見嚴澤說了什麼，想了想再把電話回過去有點麻煩，見面了再問吧。

周曦看了看錶，七點四十了，又看了一眼自己摳破頭皮也想不出來的方案，心平氣和的扣上電腦，溜了。

Blue bar是一家比較吵的吧，周曦過去才發現嚴澤選了個離小舞台很近的位置，檯子上有個類似主持人的拿著話筒互動，聲音非常大。

「換個位置？」

「沒位置了，來的晚了點，八個人能找到位置就不錯了，這個bar比較受歡迎，你要是想要好位置得提前過來排座兒。」

「好吧。」

周曦挑著嚴澤旁邊的位置坐了，今晚上的場兒是嚴澤組的，周曦也沒問都有誰，反正他來的時候加上嚴澤到了四個人，其他三個都不認識，不過打眼看上去，都是五官端正的男孩子。

恩，嚴澤也是個彎的。

大學兩年能和嚴澤混在一起大概也有性向相同的原因，而且人家嚴澤喜歡的根本不是他這款，人家喜歡長相精緻性格乖巧的，跟周曦八竿子打不著，然後倆人就做了兄弟，賊鐵那種，放女生里就叫閨蜜。

八個人到了五個人，周曦除了嚴澤都不認識，也就沒怎麼說話，別看他私底下話多，有時候嘴皮子還溜得很，但是放不認識的人面前，靦腆的像一隻長頸鹿。

過一會又來了兩個人，大家點了一點吃的，上了酒，但是感覺沒喝起來，認識的人和認識的說話，不認識的安靜吃東西，有人試圖活躍氣氛，但是效果並不好，再加上旁邊舞台聲音很大，氣氛很尷尬。

「要不咱們換個位置吧，認識的和認識的別坐一起，你看這兩位都不說話。」有個男孩子說，指了指周曦和坐在邊上的一位。

「行啊，周曦你和林天換一下，付康你坐到我左邊來。」嚴澤發話。

周曦換了位置，正好坐到了剛才被指名也很沉默那位的對面，對面的人左邊那位是剛才提議換位置的，右邊還有一個空位，應該是還有個人沒來。

別人怎麼樣周曦不知道，反正他覺得他現在更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