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衣叩謝將軍成全。」

高堂之下，身穿暗紅色錦袍的男子雙膝跪地，朝著坐在主位之上的將軍叩拜。

一根紅色髮帶懶散的系在墨發間，絲絲碎發落在額前，遮住他憂鬱的雙眸。

顧昭聞言自嘲一笑，半眯著眼，冷冰冰的質問道：「謝衣，難道你從未愛過我？」

當初，他罔顧一切都要護謝衣周全，而今，他換來的卻是一句成全。

可笑又荒唐的理由，字字戳他的心。

謝衣沒有回答，自他皇宮初見顧昭，便已淪陷其中，自此沉淪。

「從未。」

沉默片刻，謝衣艱難的擠出兩字，「從未」二字就像一把利刃，利落的插在他的心口，讓他痛不欲生。

從未？

顧昭輕呵一聲，原來他的感情在謝衣眼裡一文不值，甚至比不上謝衣的師弟。

「謝衣，今日踏出將軍府，從此以後，你的生死與我顧昭毫無瓜葛。」

砰的一聲，顧昭捏碎案幾上的茶盞，任由破碎的瓷片扎傷他的掌心，強撐著不適的身子，虛晃的走到謝衣的身邊，自嘲一笑，道：「謝衣，這些年竟是我一廂情願。」

顧昭低聲輕笑，邁著虛晃的步伐走出廳堂，他最愛的人即將離他而去，他卻沒有足夠的理由讓對方留下。

終是一廂情願，錯負於人。

跪在地上的謝衣已哭成淚人，他對顧昭的愛決不比顧昭對他的愛少，可是，每回看著顧昭從朝堂回來時，總是一臉陰沉，看見他卻要強顏歡笑，假裝無事般，他就過意不去。

南候國不好男風，甚至厭惡好男風的人存在。

他不想整日見顧昭因朝堂，民間的緋言緋語惹得自身不快。

而這些，顧昭從未對他多言半分，哪怕無心間吐露一句都不曾有。

「將軍，對不起，日後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千金，兒女雙全，這才是將軍應該有的生活。」

謝衣對著空蕩的廳堂再次拜別，擦去眼角的淚痕，抬頭挺胸，疾步離開將軍府。

踏出將軍府外，謝衣長呼一口濁氣，回頭抬眸凝視一眼刻下「將軍府」三個大字的牌匾，薄唇輕喃，轉身走向長安的鬧市。

街道兩側的商販高高低低的吆喝著，路過的陌生人時不時停下腳步與商販討價還價。

街道的喧鬧與謝衣內心的孤寂格格不入，離開將軍府，他發現他沒有地方可去，身上的銀兩也只夠他吃一頓包子，兀自，輕笑一聲。

躊躇在繁華的街道，眼前的十字交叉路讓謝衣變得迷茫，往左是被燒毀的朝雲坊，至今都無人修繕，往右是煙花柳巷，像他這種俗人，是不懂那些浪客的興緻，往前是出城，一旦踏出京城，他就看不見他的將軍，聽不見將軍的消息。

而回頭，是前往將軍府的路。

久經思量，謝衣最終選擇往左，回到他和將軍遇見的原點，回到錯誤開始的地方。

邁進熟悉的小巷，久違的氣息撲面而來，看著巷子里一張張淳樸的臉，他的心也跟著漸漸地的安定。

「謝大哥，大將軍肯放你回來了？」

一聲清脆不確信的聲音在謝衣身後響起，他緩緩轉身抬眸，只見，她穿著一襲淡藍色的紗裙，下衣隨風微微擺動，依稀間能看見是水藍色的羅裙，頭上扎著兩角辮子的少女，微微歪著頭，一眨一眨的盯著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