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冽。」

「何冽哥。」

程格跟代燃一前一後地跟何冽打招呼，何冽對這兩位都沒什麼好臉色，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聽到他們兩個的招呼了。

程格扶著車窗稀奇：「誰惹你了？怎麼今天還甩臉色給人看了，醫院的病人惹你生氣了？」

「沒，上車，趕緊回家。」

「嘖，莫名其妙。」

程格右腳受傷，連開車門都費勁。

程格單腳蹦著挪開兩步，等著何冽從裡面幫自己把車門打開，誰知道等了好半天何冽連個眼神都沒扔給自己。

代燃在旁邊看著兩個人，猶豫著伸手去幫程格開車門，誰成想他右手剛摸上把手，車門就被何冽從裡面打開了。

代燃一時不察，差點被突然打開的車門掀倒在地。

「毛病吧何冽，你沒看到代燃在外面，你差點撞到人家了。」

「沒事沒事，程格你快上車吧。」

代燃察覺何冽這脾氣不是沖著自己，而是沖著程格去的，不敢多說旁的話，生怕自己說錯話把程格也惹生氣了，回頭兩個人要是吵起來就更麻煩了。

代燃家的司機老早就已經到了，等在平時接送代燃上下學的地點，代燃也不好意思再讓司機多等，跟程格道了別轉身就離開了。

「你突然怎麼回事。」

程格在副駕駛座上坐好了，給自己扣上安全帶，全然不知何冽莫名其妙的怒火是從何處而來。

「沒事。」

何冽晚上拜訪了三家程格從前借住過的人家，得到的信息無一例外都是程格因為一些原因暫時借住在家裡，身份信息都不怎麼透露，只說自己是孤兒，住了半年左右就不告而別。

何冽不知道程格是不是真的是因為一些原因被迫收養，也不知道程格這麼多年選擇流浪的原因。

但是，何冽知道，自己之於程格和從前短暫收留他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程格會選擇不告而別，那總有一天程格也會一聲不響地離開自己。

「看著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你看看你臉色臭的。」

程格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老底都快被何冽扒幹凈了，抱著書包坐在副駕駛上神色淡然地調笑何冽。

「程格，當時是你主動要求留在我身邊的吧。」

程格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撇開了臉，躲過何冽灼灼的目光，結結巴巴地說：「是……是啊，怎麼了？」

「沒怎麼，希望你記住這句話。」

何冽收回視線，發動汽車帶著程格往自己的江邊公寓開去。

從前他覺得，江邊的公寓是他和程格的家，但是現在他知道了，對程格來說那不過是個遮風擋雨的房子罷了。

南安市已近深冬，元旦將近，天氣寒冷的不像樣子，穿的稍微少一點出門都要打哆嗦。

從車庫到公寓裡面的短短一段路，就把程格凍得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程格揉著鼻子等何冽開門，一邊絮叨著睡覺前要再喝一瓶炭燒優格，熟絡自然的像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

「那我先去寫作業！」

跟何冽住的這些日子，程格已經習慣了回家先寫作業。何冽有時候下班晚，程格就一邊寫作業一邊等他，何冽回來的時候會給他帶上一兩份小點心。何冽下班早的時候，會趁著程格寫作業去洗澡，等程格寫完作業，浴室早就被何冽洗完澡後打開的暖風吹得熱烘烘。洗完澡的程格一般還能得到何冽按照營養表精心準備的一份水果。

「先別去洗澡了，有事情跟你說。」

何冽說完抿嘴抓住了要往書房去的程格，扶著人在沙發上坐了。

何冽雖平日里嘴上總是兇巴巴地說要調查程格，等調查清楚就要把程格趕出去。但在生活的各處，卻是不自覺地驕縱著程格。

程格一回到家就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一沾到沙發程格立刻就順手抱住了一旁的抱枕，歪歪斜斜地靠了下去。

「什麼事？」程格到現在也沒覺得這事情和自己有關係，全然以為何冽是在醫院受了委屈，「有誰欺負我們何大醫生了，說來聽聽，你程哥替你伸張正義。」

說著要伸張正義的程格，撲騰著伸張了一下自己包的跟饅頭一樣的右腳，然後把右腳放在了何冽給自己準備的腳榻上。

「程格，你原來是有過領養人的吧？」

何冽並不打算直接問程格為什麼要不停更換借住家庭，反倒是先從程格的領養信息上入手，殺了程格一個措手不及。

「什……什麼？」程格咽了一口口水，喉結遲緩地上下滑動了一下，失口否認了何冽的說法，「為我要是有收養人，我還在你家借住幹什麼？」

「你看這是什麼。」

何冽把何汀調查到的資料推到程格面前，翻開了第一頁：「因為收養人一般會給領養的小孩更改姓名和一些相關信息，所以很多收養人會選擇直接把領養的孩子的戶籍信息直接轉移到自己的戶口簿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你被領養前和被領養後的身份信息都是獨立的，你的收養人並沒有把你的戶口信息轉移到自己名下。」

何冽把兩份不同姓名，但是身份證號碼相同的戶口信息頁面推到程格眼底下。

「南安市的孤兒數量一直控制在一個很合理的範圍內，所以對孤兒和流浪兒的相關政策一直都沒有進行更新和健全，你最初的戶籍信息，甚至沒有計入電子檔案，要不是何汀想到了，可能我們都查不到你原來的信息呢。」

程格盯著自己原來的戶口頁面，驀地笑了起來：「要不是你找到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原來叫程江離。」

「程格，你不是自願被收養的吧，有人強迫收養你？」

何冽的話一瞬間把程格拉回到了從前那個暗無天日的冬季，這些年來程格靠自己，一步一步咬著牙含著血生存下來，一次一次暗示自己，他已經走出了從前的日子。

他再也不是那個只有五歲，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子了。

可每一次，一旦有一絲一毫觸及從前的事情發生，程格還是會控制不住的恐懼。

情緒上的惶恐和負面暗示排山倒海一樣壓向他，何冽說出「強迫收養」這四個字的時候，程格感覺自己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法呼吸。

不是強迫收養，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