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校門前，謝添給待在廣場到處閑逛的孫銳打了電話，讓他帶兩件長袖校服過來。

孫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逛著義賣展一邊悠哉悠哉地跟電話那頭大喘氣的謝添嘮叨道：「今天不冷啊，氣溫都快竄上二十五度了，你還要校服幹嘛？」

「…嘖，有用，快拿過來。」

謝添沒好氣地撓了撓腦袋，他此時正和溫煜，邢烈待在一樓那個破舊的男廁所里，這沒什麼人經過，只要把標著「暫停使用」的黃色告示牌往門口一放，過往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會忽略這個陰冷潮濕的鬼地方了。

謝添給孫銳報了地址後便把電話給掛了，他擔憂地看著溫煜那微弓的腰，對方輕輕地把手護在腹部上，似乎是想藉此安撫一下那塊疼得讓他直冒汗的肌肉：「嘶……」

「很疼麼學長？」

謝添湊得很近，他緊貼溫煜跟前，幾乎要把臉懟到對方鼻尖上了，溫煜被謝添嚇得猛地後退了半步：「沒…沒事，不嚴重。」

他胎膜，不經意間便對上了那雙深棕色的眼眸，那人的眼睛宛如一塊深棕琥珀，看向他時總是隱約散發著熠熠光輝，那種挑釁酷拽的勁兒全不見了，只剩下最純粹的親近與討好：「學長你…為什麼要跟李亞走呢？你明明知道……」

「我以為只要讓他出一頓氣就好，多出的幾個人…是我沒料到的。」

溫煜頓了頓，輕聲道：「他拿冉冉來威脅我，我不能拿冉冉的安危來賭，我沒百分之百的把握。」

邢烈沒有打斷站在他一旁對話的倆人，他默默地靠著牆抽煙，彷彿置身事外，他像是一個看透不說透的成年人，在少年們這場追逐情愛的比賽中默默吹響了哨音。

謝添聽罷，他皺皺眉，從兜里拿出紙巾遞給溫煜：「放心吧，他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冉冉也絕對安全。」

他示意溫煜擦擦額上的細密汗珠，緊接著瞥了眼默默待在一邊的邢烈：「拳王在這給咱們撐腰呢。」

「咳咳咳…說了別叫我拳王。」

邢烈被煙霧嗆了好幾下，他猛地把煙頭摁在洗手台，順手撿起那滅掉的半截煙扔進腳邊的垃圾桶：「這又不是啥光彩的事。」

溫煜擦掉額面的汗，看了眼一臉寫著「你快來問我為什麼」的謝添：「什麼意思？」

謝添獲得了如願以償的提問，瞬間變得像條狂搖尾巴的狼犬，圍在溫煜身邊說個不停：「邢烈以前在地下拳場打過黑拳，那會他可是D市街頭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不過也就風光了幾年，那地方被封了以後他就開了家小車行混著過日子了。」

「喂喂喂，什麼叫混著過日子，啊？你問問這附近的鄰居街坊，哪位大爺大媽的電動車不是在我那買的啊？」

邢烈聽不下謝添這番夾著私貨惡意貶低他人格尊嚴的話，立馬開口反駁：「你這小子還說要把我那最貴的車給買走，都多少年了，定金都還沒給我付過。」

溫煜聽著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罵罵咧咧，一直繃緊的神經也因此逐漸鬆懈下來了，方才的忍氣吞聲彷彿也像雲煙一般在肚裡消散，他剛剛是真的把拳頭捏緊了才忍住沒回去再揍幾拳李亞和王聰，溫煜自認不是個大度的人，他國中那會可以說是有仇必報，性子倔得就跟眼前的謝添差不多。

但既然邢烈出面幫他絕了後患，醫藥費也拿到手了，溫煜也就不想再惹是生非，他已經不是國中的那個過度叛逆的溫煜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二學生，不該牽涉太多別的東西。

「嘖…不和你扯皮，」謝添抽出煙盒，從裡面拿了根煙，用打火機把煙給點上了，「孫銳那小子怎麼那麼慢啊…」

他剛想把煙遞到嘴邊，突然想起溫煜還站在自己旁邊，謝添心跳都漏了半拍，這煙燃著火星，裊裊煙霧隨著細微的風在空中飄散，一下子撲向站在風口位的溫煜。

他還沒在溫煜面前抽過煙，謝添愣住了，這煙到底是抽還是不抽好？他可不想讓破壞自己在溫煜心裡那點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

溫煜似乎沒過多注意謝添這驚愕的神情變化，他只當謝添點了煙後在想事情，溫煜瞥了眼不知所措的謝添，深吸一口氣後問道：「能給我抽一口麼？」

「啊？」

謝添一時語塞，腦子一熱就把煙遞過去了：「嗯…你會抽煙嗎學長？」

「會一點，但很久沒抽了，」溫煜點點頭，他接過煙，銜住煙嘴吸了一口，半秒後，煙霧隨著他的呼吸從口腔呼出，「都快忘記是什麼味道了。」

「……」

謝添看著那團煙霧輕輕散開，白霧後，那張略幹燥卻依舊紅潤的唇一張一合，簡單明了地吐出幾個字：「好了，還你。」

溫煜把煙遞給謝添，示意他接過去：「我不能多抽，煙味重了，會被我媽發現的。」

謝添乖乖地把煙拿回來了，他盯著那根被溫煜含過的煙嘴，猶豫了幾秒後便一把叼住帶著些許涼意的煙屁股：「學長原來會抽煙啊，看來你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是我沒發現的。」

溫煜沒有拒絕謝添話語里的曖昧，反而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嗯，時間很多，慢慢發現吧。」

他終於敢直視那雙深棕色的眸子了，溫煜想。

無關旖旎的夢境，無關那個下午的衝動，溫煜打從心底緊張這個衝上二樓救他的人，這些溫煜都能感覺出來。

他認為自己應該順其自然，畢竟這種被人拿命在乎的感覺很珍貴，也很難得，這次的困境倒是讓他和謝添重歸於好了，也讓他看清了一點自己的心。

謝添聽完溫煜那句話，足足愣了兩三秒才回神，沒等他細想溫煜話里的意思，門外突然闖進一個人，那人腳步踏得很響，甚至還不小心踢翻了立在門口的牌子：「謝添！謝添我來了！」

「吵個屁啊吵！」

謝添一把捂住孫銳的大嘴，防止他再喊兩聲會把周圍的人都給引過來：「這廁所就那麼大你是眼瞎看不見我還是選擇性失明？」

「唔唔唔……」

孫銳做了個抱歉的動作，抬手使勁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又把搭在手臂上的長袖外套懟到謝添面前，讓他放過自己的嘴巴。

謝添沒空和孫銳胡鬧，他急忙拿起那兩件幹凈的長袖校服，把其中一件遞給溫煜：「學長，把這個穿上，擋一擋你那件滿是鞋印的校服，待會出校門的時候才不會被門衛注意到。」

溫煜點頭，拿過校服套在身上，快速拉上拉鏈。

孫銳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三人，沒等他問出一句「為什麼」，謝添已經套上衣服打算帶著邢烈和溫煜離開了，他跟憋得難受的孫銳囑咐了幾句話：「要是待會我們還沒回來，你就跑去找陳卓，讓他給學長請個小假，記住了。」

「那…那你呢？」

孫銳的腦袋持續當機，說話都斷斷續續的：「你要不要請假？」

「我隨便，你記得就請，不記得就算了。」

謝添不想多和孫銳廢話，轉身走出男廁所，他和溫煜並肩走著，邢烈則跟在他倆後面，就這樣三人順利地走出校門，一路快走來到學校附近的小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