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溫煜簡單地列了個清單，把旅遊需要帶上的東西都寫上去了，打算找個時間去超市大採購。

溫煜盯著那張單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次要和方莉的對話，甚至連對方的神情語態都仔細揣摩過了，他才深吸一口氣地走出房間，來到正待在卧室里批改學生卷子的方莉身旁：「媽。」

「嗯？什麼事？」

方莉停下筆，轉過頭看向一臉躊躇的溫煜。

溫煜頓了頓，咽了口唾沫後輕聲開口道：「我打算…過幾天和同學一起去自駕游。」

方莉怔愣了一會，眉頭一皺，起身直視溫煜的雙眸，語氣中帶著絲絲責備：「怎麼沒聽你跟我提過？」

「現在不就來跟您提了麼？」

溫煜錯開方莉銳利的目光，瞥向別處，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屏息凝神，生怕方莉嘴裡蹦出個「不」字來。

如果方莉不同意他去自駕游，那他要怎麼辦？是硬著頭皮不管不顧地收拾東西出門，還是忍氣吞聲地婉拒這次自駕游呢？

或許是出於那絲浮出心湖的叛逆，溫煜在方莉錯愕之際便有了無論如何也要堅持自己想法，忤逆方莉的決心。

可出乎溫煜意料的是，方莉在沉默片刻後只是點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緊接著便提出要和溫煜一起去逛超市，把溫煜需要帶過去的東西給買了。

溫煜一時間不知道方莉到底在想什麼，他糊裡糊塗地和方莉出門了，步行到小區附近的大型超市，一路上方莉都沒怎麼說話，只是簡單地問了一下溫煜要去哪裡自駕游，去多久，然後又讓他多注意安全，不要給同學添麻煩。

她甚至都沒問溫煜是和誰一起去旅遊，和以前那個總喜歡把溫煜的人際關係打聽清楚的方莉一點也不一樣。

超市裡播放著耳熟能詳的歌曲，溫煜和方莉並肩走在超市裡，逛過琳琅滿目的商品架，他推著手推車往前走，心底百感交集。

總不能一直沉默著吧？該找點話說說才行。

溫煜張了張嘴，餘光里是方莉那張略顯疲倦的臉，他抬手拿過架子上的牙具套裝，故作認真地打量起來：「酒店裡的東西未必幹凈，我買套這個帶上吧。」

方莉聽見他的話，從他手裡接過那套牙具看了兩眼：「嗯，買吧，毛巾最好也備兩條新的。」

溫煜點點頭，把牙具套裝丟進手推車裡。

方莉帶著他去挑了兩條軟綿舒適的毛巾，尺寸一大一小，一條拿來擦身，一條拿來洗臉，方莉在挑浴巾時還特地舉起來往溫煜身上比了比：「這條合適。」

溫煜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像現在這樣一起方莉逛超市聊家常，似乎還沒有過，即使有，溫煜的記憶也很模糊了。

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像一層輕易可破的薄冰，溫煜只能透過這層薄冰去揣摩方莉的心思，方莉也不會和他分享太多自己的想法。

方莉把毛巾放進手推車，繼續向前走著。

正在溫煜猶豫著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目視前方的方莉突然開口道：「我最近收到了一篇學生交上來的作文，內容大致是那位學生和他父母親一起過生日，他雙腿殘疾的父親為了幫他換一雙好一點的鞋子，費盡心思湊錢給他買新鞋，而他的母親則是城市裡最常見也是最樸實的環衛工人，他們一家三樓擠在家徒四壁的屋子裡，對著小蛋糕一起吹蠟燭。」

溫煜愣住了，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能繼續聽方莉往下說：「當我看完那整篇作文時，我內心的第一反應竟是這位學生對我撒了謊。」

「當下的作文模板被完全套爛，學生的想法陷入枯竭，我很難不去懷疑他們筆下的真實，而且在我當時看來，這作文完全就是為了應付我而虛構出來的，是一種畸形的賣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