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一夜過去，獻祭儀式如期而至。

在人山人海的祭台之下，釋愧穿上了一身華服，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登上的台階。

釋愧走的很慢，他知道子殊在下面看著，他便想慢一點，再慢一點，讓子殊多一點時間看看自己。

拿著獻祭的匕首，釋愧卻是怎麼也下不了手。

要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臟，真的，害怕……真的，下不了手………

他聽到了群眾的催促與不滿，聽到了子殊的怒吼。

憤怒的人群涌了上來，七手八腳的抓住了釋愧，他如同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被四面八方的寒風暴雪推搡著，毫無反擊之力。

呲——

鮮血濺落在了祭祀台上，星星點點。

這斑駁的雜亂印記，也許會存在很久很久吧。

釋愧沒想到，自己會被推入封印。

更沒有想到，子殊會跟著一起跳下來。

他們抱在了一起，迅速降落，最終重重的跌落在了地上。

即使被子殊保護著，釋愧也依舊吐出了一口血，匕首刺破了心臟，他已命不久矣。

「師尊……」子殊跪著，把人抱在懷裡。

「子殊啊……」釋愧擦了擦嘴，想留給子殊一個幹凈的面龐，卻是染得一手血污，擦不幹凈。

「別哭，別哭……你要找到師尊的轉世，對他好好的，跟他好好在一起……」

子殊含著淚，發出嗚嗚的低吼。

「我要報仇，師尊，我要報仇……」

「不要……」

這是釋愧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兩個字。

子殊不想讓師尊死無葬身之地，傷心完了，堅強的背著釋愧的屍體，尋找出去的辦法。

他找到了被封印的薛翎，薛翎卻看著他笑了。

「你也是啊，我的心頭血所造的產物，他們這是不打算在一棵樹上弔死吧。」

得知了真相的子殊滿腔怨恨，看著奄奄一息手無縛雞之力的薛翎，將其收入鎮靈囊內。

他想把薛翎關入萬苦，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也確實這麼做到了。

…………

「誰會感謝你，我恨透了你。」子殊手持沙鍾，劍鋒對著薛翎。

「你恨吾？你恨吾做什麼，難道是吾想造出你們兩個嗎？」

這倒真不是。

「還是說，你是覺得如果吾不救鳳仙，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那吾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放棄釋愧，看著他死嗎？」

子殊咬緊了牙關，捏緊了拳頭，說實話，他做不到，並且會比薛翎更加瘋狂。

如果釋愧變成鳳仙那樣，他會陪伴釋愧左右，跟他一起墮落。

他沒有三觀，釋愧就是他的三觀。

釋愧覺得對的，他就覺得對。釋愧覺得該做的，他也就跟著釋愧一起做。

所以，即使他滿腔怨恨，做了帝君以後也沒有嗜血成性，他處事公道仁義 只是在面對跟釋愧有關的事情時，才會情緒用事。

子殊看著銀髮的藍雀，心疼不已:「你已經取了釋愧的魂，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取他的……」

「因為吾那時取得的魂魄不穩定，再次被封印後就碎了。所以，現在才需要用這個孩子的，如果可以，吾也不想……」

子殊頓了許久:「我把我的魂撕給你，你把藍雀的魂還回來。」

「抱歉，吾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這孩子的魂剛在吾身體里紮根，強行受損取出會碎的。」

子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動作僵硬的給藍雀整理他的髮絲。

半晌，他聲音顫抖:「他才分了一魂給釋愧，你又取他一魂……」

「他分了一魂？怪不得身體有點弱，不過是分給他自己的前世，沒什麼大影響，畢竟都是自體。」

子殊強忍著心裡的疼，把藍雀抱了起來。

「得了魂魄，你就可以自行修養了，不再挖人靈核了吧？」

「嗯。」

「那我走了。另外，什麼時候可以換魂，你就來找我，撕我的魂，把藍雀的魂還回去。」

薛翎笑了:「你說，如果吾當年沒有立即反對鳳仙，而且慢慢開導他，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沒有如果。」子殊抱著藍雀走了。

子殊猶豫了一會兒，把藍雀的那縷魂送入了釋愧體內，將藍雀安置好，坐在桌案邊，眼眶通紅的喝酒。

兩個人都還沒有醒過來，子殊心裡很亂，非常亂。他不知道薛翎都跟藍雀說了什麼，不知道他們醒過來又會發生什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著沒有被保護好的藍雀，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沒有守住保護後世承諾的釋愧。

一瞬間，他想死。

「唔……」藍雀難受的發出嗚咽。

想死的想法頓時被抑制住，子殊急忙去查看，藍雀捂著額頭，有點發熱。

子殊忙前忙後給人清理冷汗，覆上熱毛巾，將人扶好餵了水，見藍雀舒服一點眉頭鬆了，這才放心。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藍雀搖了搖頭，發著抖，他渾身都冷，好冷。

子殊拿來毛毯給人裹上，他眼眶又紅了。

釋愧上輩子被割魂後，也是這樣嗎？

那時候，甚至沒有一個人在照顧他。

他可能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聽著外頭翻天覆地的辱罵和聲討，一個人瑟瑟發抖。

「藍桉……」

藍雀難耐的聲音。

「我在。」

「你……你……你……」

「你混蛋……」

子殊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

「你騙我……你騙我……」

「我是替代品……」

「不，你不是。」子殊緊緊的抱著人，卻被人推開了，藍雀沒什麼力氣，子殊卻猶如被一股強大不能抵抗的力量推了開來。

他緊抿著嘴，小心翼翼的將藍雀放好在榻上，蓋好了被子，細心的掖了掖。

正當準備走的時候，卻又被藍雀拉住了。

「不要走……我，我……好冷。」

「不是……討厭我了嗎……」

「討厭，討厭……可是……我好……好喜歡你……我又……好討厭你……」

子殊心裡更難受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很渣，如果找到了藍雀，為什麼又要放不下釋愧，他是不是……同時傷害了兩個人的心。

他是不是錯了。

他是不是，真的該放棄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