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寢不語。別說洛清歌的字典里沒有這幾個字，就是有，她也不認識。

所以……

「魚魚，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天地良心，除了想和戚無虞一同吃飯，一同睏覺，做他的娘子，她什麼也沒幹，況且前面也只是想了想。

被洛清歌問得煩了，戚無虞索性把人拉得坐下，然後給端了一個湯碗，準確說更像一個盆，上面堆了一堆各種魚肉，遞到她跟前，命令的語氣道:「吃飯！」

洛清歌立時笑眯了眼，心想:這可是魚魚第一次給我夾菜呢～

遲風見了倒也不驚訝，畢竟對於洛清歌，戚無虞已經開了無數先例了。只是戚翊有些驚訝，丫頭能與王爺同桌共食，他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除非這丫頭和主子關係匪淺，不然絕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莫非真如傳言所說，王兄被精怪迷了眼，這麼重口了？

「王兄，她和……」戚翊嘴一張，戚無虞就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打斷道:「你不是問本王救濟災民的糧食，朝廷何時下發嗎？」

「沒錯，皇兄只同我說蝗災之事，王兄全權負責，臣弟見王兄已經決定要接手此事，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好有個準備，為王兄分憂。」

戚翊做事能力雖不足，又時常闖禍，但卻真的算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小王爺，在眾皇子中心性最為純良。他要跟戚無虞接燙手的山芋，還真不是為了玩。

左右有洛清歌這麼個話把子，戚無虞也就打消了食不言的規矩，直接聊了起來，「六王爺，依你只見，這治理蝗災之事當如何？」

「自然是滅蟲賑災。」戚翊理所當然道。

戚無虞似乎打心眼要刨根就底，繼續問，「那這蟲如何滅，災如何賑？」

本以為戚翊不會再回答他什麼，沒有想到戚翊想了一會兒，還真的給出來一個具體方案，「臣弟，參考了歷代治理蝗災的方法，有祭天的、土掩，還有以牙還牙之法。這祭天土掩都是些老法子也未見其效，臣弟覺得還是以牙還牙，最為妥當。」

埋頭苦幹的洛清歌頓時被他吊起了好奇心問道:「何為以牙還牙，難不成還吃了它們不成？」她在山裡活了這麼久，吊睛大蟲的肉倒吃過，可是這蝗蟲，怎麼看都難以入口。

「正解，那書中記載說得就是蟲食民糧，民當以食其肉，以示懲戒，此謂以牙還牙。」戚翊說完還煞有介事地補充道:「聽聞，這蝗蟲雖不可貌相，但是味道卻極鮮，烹飪後更佳。」說得好像自己吃過似的，一副沉迷其中的樣子。

被他這麼一說，洛清歌忽地沒有了食慾，她口味雖雜，但是食蝗蟲還不在她底線內，她頗有不滿道:「既要取那蝗蟲性命不如一把火燒個幹凈，還費那勞什子功夫。」那些老百姓飯都吃不飽，哪來得力氣給他抓蝗蟲，況那蝗蟲之災一來遮天蔽日，募眾人之力也得抓到猴年馬月。

戚無虞本只是有些驚訝，戚翊在此事上下了功夫，洛清歌一個燒字倒引起了他的興趣，「以火滅蟲，那那些莊稼豈不也要遭殃？」

洛清歌滿不在乎道:「蝗災過境，恐怕連稻葉都要啃噬幹凈，既顆粒收復無望，倒不如燒個幹凈，來年重頭再來。」

她說得雲淡風輕，天下大事在她眼中似乎都如過眼雲煙，讓人緊繃的心弦驀地一松。

遲風忽地以手拍桌，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贊道:「好一個重頭再來！王爺，我看洛姑娘此法當是獨闢蹊徑，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洛清歌突然被誇，一時成就感爆棚，靈感不斷，朗聲道:「我以前在青鹿山還見到那些野雞野鴨喜事蟲卵，若是怕野火燒不盡，不如再讓那些百姓們養些雞鴨放入田中，保管讓那些蝗蟲斷子絕孫，來年也不敢禍亂百姓。」

戚翊聽她說得慷慨激昂，一副親歷親為的樣子，頓時心生寒意，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遲風沒料道洛清歌用詞如此大膽，尷尬地笑了笑，誇道:「也是妙法，妙法。」

「魚魚，你覺得呢？」洛清歌殷勤地看著戚無虞滿是期待。

眼見洛清歌把注意力都放在戚無虞身上，眾人立馬好奇地也轉向戚無虞，本以為他也會同他們一樣感同身受，未成想，戚無虞被洛清歌的潑辣言辭早已荼毒地無毒不侵，依舊神態自若，甚至還贊了一句，「好一個斷子絕孫！」語氣遺世獨立，濯而不妖，好似說得只是一句阿彌陀佛。

果然，長得好看的的人，罵人都能仙風道骨。

遲風不知為何，竟從戚無虞的這句話里咂摸出幾分寵溺。

洛清歌本就不是那種禁得住人誇的性子，當下就眉飛色舞，剛才還消匿的食慾如同涅槃重生，立馬捲土重來，繼續埋盆里大快朵頤。

眾人不明所以，但是戚無虞卻還記得他的問題，繼續問:「那賑災又當如何？」

比起先前的語氣，他這一次問得倒有些漫不經心，彷彿心中早有良策。

戚翊愣了半晌，才從剛剛的斷子絕孫中反應過來，中規中矩道:「應是開倉放糧，救濟百姓。」

旱極生蝗，蝗災和旱災幾乎是同時發生，百姓這一年莫不說收成大受影響，無法繳糧完稅，自己肚子恐怕都填不飽，朝廷若不施加援助，很容易就會生成動亂，到時候還極有可能引起大的動亂，這也是朝中無人敢接這個差事的緣由。

戚無虞點了點頭，可臉上的表情卻未見有多贊同，他語帶嘲諷道:「國庫空虛，莫說糧食，恐怕連錢財也所剩無幾。」

說到底，朝廷才是真正的蝗災。

戚翊一驚，詫異道:「可是皇兄說他會完全放權於王兄，又怎會無銀無糧可供呢？」

戚無虞看著一臉單純戚翊，難得給了他一個真心實意的笑，敷衍道:「好了，此事你王兄自有打算，你好好吃飯，養足精神，來日還有大事交付於你。」

然遲風聞言，卻是愁雲密布，心中嘲諷道:這皇上的權恐與百官之言，也不過是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