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人的大恩大德，隨州城百姓沒齒難忘。」

隨州城……

李聞川瞳孔巨震，他記憶里只有一座隨州城。

自從意外穿越來之後，他一直刻意迴避一些東西，比如以前的人後來都怎麼樣了，他走了之後身後的人又怎麼辦……

最後一次見到江成瑜，對方已經實實在在位極人臣。看樣子母妃也有助力，這樣的話，整個朝堂的運作不成問題。

但他不敢想江成瑜以後會怎樣，如果，影片里的這些就是江成瑜之後的人生呢？

「我當初接的時候，導演說這是根據一個歷史人物改編的。」身旁的人悄聲道。

片中眾人回憶里的青年權臣摩挲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坐在朝堂的第二級台階上，上是年幼的九五之尊，下是沉默低首的肱股之臣。

朝臣提出的話語，那位還不如龍椅大的陛下磕磕絆絆地回答著，眼神一直瞧著那位坐著的丞相。

看到對方手上的動作停頓一瞬，話音便漸漸小了下去，甚至帶上了哭腔。

丞相皺眉，不過大多人看不到，他眼裡最濃重的，是失望罷了。這個小小的皇帝，無法成為他心中的一國之君。

熒幕里清晰的眉眼，與身旁人近在咫尺的眉眼重疊又分開，是同一張臉，卻是不同的人。有什麼東西生生被割裂了，所有的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聽說歷史上那位江丞相，百年之後也是不得安寧呢。」江寒聲輕聲繼續。

回憶結束，手持聖旨的大內太監帶著浩蕩的御林軍包圍了丞相府，太監筆直著腰身走在人前，一臉漠然，冷冷吐出一個字：「抄！」

而同時，丞相的埋骨之地也被人打碎石碑，用鐵鍬狠狠掘開。

李聞川屏住了呼吸，心臟好似被一隻手狠狠攥著，稍稍一動便有撕裂般的疼痛，從心臟開始，如潮水般沒過四肢百骸，指間都疼得發麻。

「我當初演的時候就在想，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堅持的呢，」江寒聲喝了一口可樂，漫不經心地說道，「明明距皇位僅一步之遙，卻甘願為臣幾十載，最後被一手撫養長大的新皇猜忌。」

「你說，他為什麼呢？」江寒聲轉頭，直勾勾看著李聞川的側臉。

李聞川看著銀幕沒有轉頭，否則他會發現，身邊這個男人眼裡流轉的神色，和當年運籌帷幄的江丞相江成瑜別無二致。都是，發現獵物之後徐徐圖之的眼神。

江成瑜每每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往往他的局便已經開始了。

電影院內已經有人哭了起來，隱約可聞輕微擦鼻涕的聲音。還有些人悄悄把手放到了眼鏡下，輕輕抹去水漬。大部分女生一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努力微微仰頭，怕眼淚花了妝。

他們都不知道，這部戲的主演就坐在影廳里若無其事喝著飲料吃著爆米花，彷彿熒幕里的人不是自己。

可李聞川想，那確實也不是他。

江寒聲絕就絕在，他演的每個人物都只是那個人物，而他自己永遠是江寒聲。

很多演員在全心全力投入一部戲後可能都會有入戲難以自拔的情況，這對江寒聲來說是不存在的。很多片場花絮里都可以看到，前一秒這個男人飽含熱淚，下一秒導演喊「卡」他就能收手談笑生風，跟他演對手戲的人都招架不住。

「江影帝厲害。」李聞川恭維的毫無感情，整個人一下子從方才失態的情緒中抽離，又回到了懶懶散散的狀態。

「謝謝，我也覺得。」江寒聲煞有其事地點頭，引得李聞川一陣無語。

江寒聲確實努力了，影片確實是按照歷史上那位江丞相改編的，可也做了大量藝術加工，所以這個人不是他。況且，沒有李聞川，他江成瑜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江成瑜他一生磋磨，皆是為那位而活。

走出影廳，李聞川看到了手機上推送的消息——《渡厄》上映兩天票房破十億大關，又一部影視史上里程碑式作品……

「導演和題材都很不錯。」江寒聲湊過來，看到李聞川在看這消息後道。

畢竟根據那些資料來看，李聞川這人嫉妒心很強，他不知真假，但也不敢貿然前行。他有耐心，一點點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李聞川聞聲點點頭，感嘆：「你一定很賺錢吧。」

江寒聲：「……」

很多話就那麼堵在了喉嚨，不上不下實屬憋得慌。

李聞川又看了看銀行卡餘額，羨慕地看了江寒聲幾眼。自從這貨幣都成了一串數字，他花錢就沒有什麼概念，不知不覺就見底了，要不是賬單都對的上還以為被黑洞吃掉了。

江寒聲被這意味複雜又曖昧的眼神看的發毛，幹巴巴地回答：「還行？」

李聞川點了點頭，表示朕知道了，又開始琢磨想問問何萌最近還有沒有什麼工作，鹹魚可以混吃等死，前提是能混到吃的去等死。

旁邊幾個女生聚在一起，其中一個招收把小姐妹喊了過來，悄悄用手比了一個方向說：「你們看，那兩個男生好帥呀。」

一個穿黑裙子的女生墊著腳看了好幾眼，疑惑道：「我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

「你怕不是看到帥哥都眼熟吧，」旁邊姐妹揶揄一笑，撞了她一下，「要不，你去要個微信？」

其他人附和：「對，就說，這位哥哥我好像見過，看著就面熟。」

黑裙子女生跺了一下腳：「哎呀你們別亂說，我是真覺得眼熟。」

剛開始說話的那位也慢慢附和：「我也覺得誒……」

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實是她們根本不追星，看著當然就覺得是單純兩個帥小伙而已。

「好像是江寒聲和李聞川！」黑裙子女生恍然大悟，隨之驚呼。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激動地捂住了嘴，二話不說點開照相機偷偷拍了張照。

「李聞川？誰啊……」最初說話的女生疑惑，江寒她熟，可是李聞川是誰？就是這名字琢磨著有些耳熟。

「哎呀，就是上次《當年你我》江寒聲當嘉賓的那一期，那個穿紅衣服的。」

「噢噢噢，他呀！不是，他們兩個？！不可能吧！」

「敲，我也覺得。」

她順手發了個微博：「出來看電影，退場好像遇到了江寒聲和李聞川誒。不知道是不是，反正像。」順便配了圖，剛好是李聞川把手裡的雪碧遞給江寒聲，麻煩他順手丟掉的那一幕。

就連黑裙子女生自己都沒想到，還沒幾個小時，自己這條隨手一發的微博爆了，消息提示閃爍不停，嚴重影響到了她使用手機。

熱搜此時正明晃晃掛著——江寒聲李聞川深夜相約電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