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雲抬腳下了車，緩緩走至大門前，『慶和樓』這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站在門口看著硃紅色的大門，氣派，幽深。相比之下，沈家班簡直就算個大雜院，雖然實質上也就是個大雜院。

在北平梨園界長虹了這麼些年，要說沈家班沒些家底兒自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這幾年才到北平，不比楊五爺家大業大。

「沈老闆，請。」

葉曉秋走在前側，不失禮節地請沈霄雲先行。

沈霄雲一個大跨步進了門，葉曉秋隨其後，不疾不徐，沈霄雲的皮鞋聲和葉曉秋的高跟鞋落地啪嗒聲形成了一種有序的默契。

沈霄雲不是第一次來慶和樓了，之前請葉曉秋合演的時候來過一次，不過當時是早晨，現在天色昏昏，饒是沈霄雲一向自認方向感極好，也還是差點迷了方向。

九曲迴廊，一折又一折，總算是到了大堂——葉曉秋今日擺宴的地方。

沈霄雲看了不禁咂舌，因為葉曉秋之前謙說的『薄酒』實在是過於客氣。

這樣的一頓飯，滿滿擺了一桌子，從山珍到海味，應有盡有。

不說飯食，單單就說桌子上擺著的那壺『劉伶醉』，就夠尋常人家一個月的飯錢。

「沈老闆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哈哈哈哈哈。」一陣爽朗豪氣的笑聲從側廳傳來，沈霄雲看過去，那人身量魁梧，身材高大卻並不消瘦，留著絡腮鬍，夾著雪茄，穿著駝色大衣，內襯西裝馬甲。

那人倒是也不急著表明身份，夾著雪茄的那隻手微微招了招，隨後便立馬從後堂跑上來兩個丫頭，一個取下他指尖那隻抽了一半的雪茄，一個將他的大衣規整拂下。

沈霄雲不敢貿然講話，只淡淡謙說，「不敢。」

倒是一旁的葉曉秋開口了，「師父要回來，怎麼沒提前說一聲？」

師父？！這人，原就是赫赫有名的楊五爺！

沈霄雲從來只是聽聞楊五爺的傳說，但從未見過。不過，依著秦舒常日里聽著巷子里的小傳聞給自己描繪的形象，該是身材雄壯，手肘子可抵碗口粗，臉上有刀疤，一年四季都穿著貂皮大衣，黑色皮褲，腰間別著一桿子槍，張口閉口皆是對別人高堂的問候話語。

今日得見，沈霄雲著實是吃了一驚，這楊五爺不止不粗野，甚至還有些儒雅的感覺。沈霄雲不禁覺得自己這樣發獃實在不妥，連忙鞠躬抱拳，「五爺在上，晚輩失禮了。」

「無妨，」隨後大步走上桌席，坐了下來，「你們兩個也坐啊，不用拘束，磨磨唧唧的，這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沈霄雲和葉曉秋依言坐下，

「曉秋，你嘗嘗這道甜皮鴨。我特意囑他們烤制的時候刷的寧夏的枸杞蜜，不是普通的花蜜，滋味較往常是不同的。」

「謝師父。」

「沈老闆，別客氣，你也嘗一嘗。」

「好好，多謝五爺。」

「曉秋，這道桂花糯米藕是你素來愛吃的，不過這次用的是前幾日商船剛運來的江米，最是軟糯香甜，你多吃點。」

「謝師父。」

「誒，對了，還有這個，這份紅燒肉是我叫手下的一早就去回雁樓預備下的，他們酒樓雖說是賣酒的，但那酒著實上不得檯面，難喝的緊。他們家的廚子卻又偏偏燒的一手好紅燒肉，用的完完全全是黃酒，一滴水也沒放，文火慢燉三個時辰，這肉可真稱得上是肥而不膩，口齒留香。剛剛咬上一口，進嘴就化了，一嘴的香啊，那個回味啊。」說完，楊五爺一臉陶醉，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回味著紅燒肉的香味，不禁又下了筷子。

沈霄雲這頓飯吃的全程都很克制，但也很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