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藍晨依舊起來得很早。睜開眼，發現了身上的毯子。柔軟，綿密。第一反應是言謹歡給他蓋上的，但他沒有問。見卧室的門關著，靳藍晨便徑直下了樓。

在樓梯口，他碰見了靳濱田和何莉。夫婦倆本來神情愉悅，有說有笑。見靳藍晨下樓，兩個男人不由地怒目而視，誰也不肯為昨天說的話退步。

何莉站在兩人中間，一邊是老公，一邊是兒子，自然是不能看著父子反目的，於是笑著轉圜說：「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父子還能有隔夜仇啊？不過藍晨，這次到底是你做的過分了，我們靳家是大戶人家，向來重禮數。蜜月什麼的不陪他也就算了，只是後天陪言謹歡回娘家的事可不能再耽誤了。」

見何莉這麼說，靳濱田的神情舒展了許多，好在何莉還是知道禮數的。而靳藍晨，或許只是想趕緊離開這個沉悶，獨才的家，趕緊離開他的父親，最大的獨才者，於是點了點頭。儘管看不到脖頸的運動幅度，但到底是點了。

靳濱田與靳藍晨一前一後出了門，諾大的別墅此刻只剩下何莉與言謹歡婆媳兩個人。而言謹歡還沒有下樓。

「去看看，這都幾點了還不來。」

何莉正準備差人去叫，言謹歡幽幽地下了樓。

「媽！」

言謹歡沒想到一下樓梯就看見了何莉，不免心中一慌，隨口叫了聲媽，繼而反應過來，又說了聲早上好。

聲音遲緩，如果要過分解讀，聽上去像是帶著不情願。

何莉的臉色拂過一絲不快，斜了一眼言謹歡，沒好氣地嘀咕：「做兒媳的這麼不勤快。」

聲音很低，但言謹歡聽得清楚。這算是說言謹歡懶吧。

「我會改變作息的，請見諒。」言謹歡低聲致歉，換來的卻是何莉的無動於衷，冷麵相向。

以前言謹歡在畫室工作，習慣了下午上班的節奏，如今突然改過來確實有些不適應，但他已經強忍著不適在九點之前起來了。

「太太，言先生，請兩位用早餐。」

侍女擺弄好餐具，請何莉與言謹歡兩人入座。一碗皮蛋瘦肉粥靜靜地擺在何莉的面前，何莉卻端坐著不動。言謹歡看出了何莉的意思，於是急忙用勺子舀了一碗粥，舉著雙手遞給何莉。然而何莉只是用調羹舀了舀，卻一口沒吃。

「你要是能這麼伺候藍晨，想來他也不會不待見你。」何莉放下調羹，望著言謹歡說。

冰冷地語言彷彿三九天的一盆冷水，將言謹歡的內心澆了個徹頭徹尾的冰涼。委屈，從內心最深處襲來，如同海底的冰柱，從一個點，慢慢擴散到一個面，所到之處一片死寂。

是言謹歡不願意服侍好他的老公嗎，顯然不是，只是這委屈，他不好訴說，畢竟，他只是一個抵債的犧牲品。

只是後天的回門，還能一帆風順地度過嗎？

好在，何莉雖然強勢，刻薄，但是對於傳統的禮數是非常重視的。面子上的事她是不會讓別人抓到一絲錯處的。

「好了，這裡面是十萬塊錢，你去買兩身體面的衣服，後天回門，穿得合身份一些，可別丟了靳家的臉面。讓你們家那些鄰居說我們薄待了你。」

何莉朝餐桌扔下銀行卡，留下這句冰冷的話後便轉身離開。

卡片平滑，在水晶燈下反射著光芒，然而言謹歡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情。何莉的種種，都在向他傳達一個信息—他，配不上靳家，配不上靳藍晨。

牆壁上的時針剛擺動到早上九點，發出一聲清脆的嘀嗒聲，而言謹歡的心情卻宛若黃昏，陰鬱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