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斯年給氣笑了，嘲諷道：「喲，哥們兒，好膽兒啊，這時候還得凹個造型？」

那人低著頭，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正對著他們。

顏恆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對面那個狼狽又帥氣的少年，比他們整整高出了大半個頭。

夕陽越過他們的頭頂打在那少年的額上，少年微微低頭，不帶半分感情的目光直直落進顏恆的眼睛裡。

沈飛揚！

顏恆盯著他張了張嘴，愣是沒擠出半個字來，他怎麼會在這裡？

沈飛揚勾起唇角，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原來你就是顏家大少？呵呵......」

「你他媽的這是什麼態度？你算哪根蔥，敢對顏哥這麼說話？」任斯年毛了，照著那張俊臉狠狠地揮出一拳。

沈飛揚微微偏頭，輕輕鬆鬆地躲了過去。

他臉上浮出一絲不屑的冷笑，隨後一隻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快如閃電地探了過去，牢牢地抓住那隻拳頭，一個幹凈利落的過肩摔就將人重重地扔了出去。

任大少爺自出生以來就沒受過這種待遇，身嬌肉貴的，這一下被砸得不輕，直接癱軟在地上，連哼都忘了哼一聲。

那幾個打人的小弟可炸了毛，捲起袖子叫囂著就要上前扁人。

「夠了，讓他走。」顏恆大喊了一聲，立時鎮住全場，幾個人對著沈飛揚橫眉豎眼了好一陣，才不甘心地退到顏恆身後。

孫軍慢慢地磨蹭到任斯年身邊，吃力地將人攙了起來。

也許是傷得太重，又或許是驚嚇過度，任斯年慘白著一張臉，嘴唇直打哆嗦，看向沈飛揚的目光跟見了鬼似的。

沈飛揚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才慢悠悠地越過眾人朝教室外走去，他臉上始終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雙黑眸里滿是波瀾不驚的從容。

當少年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步子明顯停頓了一下，顏恆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想說一句「不是我叫他們打你的」，可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講道理，顏少爺從小到大就沒跟任何人解釋過什麼，不管是不是他幹的，他都不屑辯駁。

他總是那副就算是老子幹的你又能把小爺怎麼樣的吊樣，所以小爺我憑什麼要為了你沈飛揚破這個例呢？

沈飛揚微微側頭，斜眼看了一眼身邊滿身傲氣的少年，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才施施然地與他擦肩而過。

等人都離開半天了，任斯年才像剛反應過來的似的驚天動地地嚎了一嗓子，隨後帶著哭腔喊道：「顏哥，顏哥，你可得為兄弟做主啊！」

沈飛揚昂首闊步地走出教室，又健步如飛地下了五樓，到了拐角處沒人的地方時才終於痛得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一群王八蛋，他媽的下手一天比一天狠了。」

強忍著渾身散了架似的疼痛挪到停車處，自己那輛嶄新的腳踏車果不其然跟它的幾任前輩一樣，正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現場堪稱慘不忍睹。

鏈條鬆鬆垮垮地癱著，兩隻輪胎都被拆下來割破了扔在一邊，車座和車把手也不翼而飛了，連殘存的零部件都被油漆噴成了花花綠綠的鬼模樣。

「操」沈飛揚往車身上重重地踢了一腳，開學不到十天，這已經是他被迫報廢的第四輛車了。

他轉了個身正對著剛才走出來的那棟教學樓，深邃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門上。

盯了片刻，他忽然又自嘲似地笑了笑，然後比了個中指又慢慢按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才一瘸一拐地走了。

回家路過藥店，他轉進去買了兩瓶紅花油，之前買的那瓶已經用完了，照這個架勢看來，這玩意兒以後就是生活必需品了。

今天是周五，晚上應該沒有自習課，方小雅早早地做好了晚飯，然後站在樓下等待著兒子放學歸來。

沈飛揚遠遠地看見那個平凡又偉大的女人，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邁出的步子越發沉重了。

「飛揚，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方小雅努力擠出些笑容來，只是怎麼看都顯得有些僵硬。

「媽，我都說了不用等我，這兒有時候周五晚上也會上自習的。」

「沒事兒，反正媽也沒事做。」方小雅的臉色突然變了變，「你的車呢？又丟了？」

沈飛揚面露愧色，「對不起啊媽，是我太粗心了。」

方小雅輕輕嘆息了一聲，和兒子並肩往樓上走，母子倆各懷心事，誰都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爬完三層樓。

吃完飯的時候方小雅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飛揚，是不是有同學欺負你？」

沈飛揚收碗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後囂張地笑了一聲，「媽，你在開玩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兒子的本事，那可是打遍全村無敵手。」

方小雅臉上以肉眼可眼的速度浮出了一絲明顯地頹色，沈飛揚暗罵自己怕是被人打傻了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媽，新學校很氣派，新同學也很好，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方小雅鬆了一口氣，「要真遇到什麼困難一定要告訴媽，媽媽請你顏叔叔幫忙去學校說說。」

「媽！」沈飛揚把碗重重地擱在洗碗台上，閉上眼睛，雙手撐著檯面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努力壓制心口無端生起的無名火。

方小雅眼圈頓時紅了，盯著兒子挺拔的背影，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兒子，你顏叔叔沒有別的意思，他是真心想幫助我們母子的，要是就靠你那賭鬼老爸，我們倆早就餓死了。」

沈飛揚緩緩轉過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的母親，那張寫滿滄桑的臉上雖然已經有了不少細紋，但仍然掩蓋不住最初完美的輪廓。

她也曾年輕過，也曾美貌過，也曾驚艷過別人，也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可那些畢竟都只是曾經了。

「媽，你別動不動就麻煩顏叔叔，他已經幫我們夠多的了，他也是有家庭的人，這要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方小雅的嘴唇抖了抖，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回了房間，沈飛揚望著那扇輕輕關上的門，雙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