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安居，廖半雲看看四方，竟不見那傻小子，心下一急，他連忙想上前去找，只見殷子琰這才從巷口拐進來，手裡掂著兩個肉包，一見著廖半雲，就歡歡喜喜的跑過來，說道：「花花，吃！」

廖半雲沒個好臉色的接過包子，問道：「你去哪兒了？不是說不要亂跑嗎？萬一被人賣了怎麼辦？」

殷子琰擺出自己的招牌傻笑，摸摸頭道：「可是我餓了。」

廖半雲這才想起，自己兩人從早晨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一點慚愧油然而生，這個傻小子跟著自己天天忍飢挨餓的。

「這鈞陽最出名的便是烤鴨，走，我帶你去吃烤鴨！誰要吃這倆破包子啊？」

說著將包子一扔，扯著殷子琰就往酒樓走去，知曉了季子安的下落，廖半雲心下舒暢，便選了個看起來最是豪氣的酒樓，名叫盛煜。

盛煜有三層，一樓是大廳，一般的住客食客便都在此，二樓是包間，通常用作商議事務，至於三樓，則是些達官顯貴才有資格去的地方。

廖半雲二人自然是在一樓，尋了個靠窗安靜的地兒，放下笠帽，便呼來小二，點了好酒好菜，不消片刻，酒菜便全數上齊。

廖半雲捻起一塊鴨皮，沾著醬汁，放到殷子琰盤裡，眯著眼笑著說道：「不是餓了嗎？快吃吃這個！」

殷子琰點點頭，聽話的夾起來，放進嘴裡，味道不錯，但比起自己在宮裡御廚那兒吃的差遠了，他抬眼看向吃的一臉滿足的廖半雲，暗笑，這麼一道菜就如此滿意？若是以後帶他吃了御廚做的，豈不是要笑出聲來？

他瞥見廖半雲的嘴角沾了點醬，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拭去，手指下的觸感很是柔軟，他一時捨不得挪開，就這樣放在臉頰上。

廖半雲眨眨眼，一時不解，「怎麼了？」

殷子琰連忙回神，傻笑掩蓋著自己的意亂，說道：「這裡有臟髒的東西。」

他伸出手指給廖半雲一看，還晃了晃指頭。

「啊！吃臉上了。」廖半雲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釋道：「主要怪這家烤鴨太好吃了，我可得多吃點，萬一哪天就再也吃不了了呢？」

殷子琰一聽，很是不樂意，說道：「花花會一直吃的！」

「哪兒能啊，就我這身子，過得了今天，能不能過明天都難說。」

他說著有些黯然，但又轉瞬即逝，他揪下鴨腿遞給殷子琰，說道：「好了，你趕緊吃吧。」

廖半雲轉頭看向窗外，活著與死亡，對自己而言，區別不大。

有那麼一刻，殷子琰覺得這失神的人兒就要羽化而去，他想將廖半雲摟進懷裡，告訴他，別走。

兩人間的氣氛沉悶下來，好在隔壁桌的大嗓門打破了這氛圍。

只聽得隔壁桌的大漢，扯著粗獷的嗓子嚷嚷道：「這五日後就要去震王府作秀了，這念玲娘子怎的就摔斷了腿呢？這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替代人選，咱們戲樓這次怕是要慘咯！」

又聽得另一溫和男音說道：「不若咱們貼個告子，尋個舞娘吧？」

那大漢談了口氣，說道：「去哪兒找一個能跳綠腰長袖舞的咧！這舞可是北疆那帶才有的，這念玲娘子本就是北疆人，跳的這舞啊，那叫一個妙啊！可咱們大焱跳得好這舞的，又有幾個喲！」

說罷，像是悶了一口酒，接著又是連連嘆氣，廖半雲聽了心下暗喜，剛還想著怎麼溜進震王府，這兒就有人給他送階梯了。

他站起身來，沖著隔壁的大漢兩人行了個禮，道：「方才聽聞二位缺個能跳綠腰長袖舞的舞者，在下不巧會上些許，不知可否一試？」

那大漢看他，臉色不愉，「你一男子，會跳綠腰長袖舞？莫不是拿你哥哥我開涮？」

廖半雲不慌不忙說道：「先生不若讓我一試，再看我所說是真是假。」

那大漢一聽，立刻陷入沉思，大漢對面的男子小聲對其說道：「不如讓他跳一跳，給念玲娘子看看，反正我們也找不到更好的舞娘了，不若死馬當作活馬醫，左右這跳舞的也不一定得是女子。」

大漢暗想是這個理，於是對著廖半雲說道：「你且跟我去戲樓，跳上一段看看，不過小子，哥哥醜話說前頭，若你是來消遣哥哥我的，可別怪我拳頭硬了！」

廖半雲淡淡一笑，便拉起殷子琰跟著兩人往戲樓走去。

殷子琰這廂聽了幾人的對話，好奇問道：「花花會跳舞？」

廖半雲笑顏看他，說道：「別的舞倒是不會，但這綠腰長袖舞卻是頗為熟悉。」

早些年才被廖青闕收養時，便常常見廖青闕跳，那時候廖青闕看他老是躲在門後悄悄偷看，便興緻一起，教了他，想來，廖青闕也只有在教他跳綠腰長袖舞時才稱得上溫柔。

見廖半雲陷入回憶，殷子琰也沒有開口再問下去，他微微揚起嘴角，對接下來要看見的事兒倒是充滿了期待。

到了戲樓時，大漢一邊讓廖半雲去換上舞衣，一邊讓小廝去喚那念玲娘子過來。

殷子琰氣定神遊的站在一旁，他倒是很好奇，穿上舞衣的廖半雲是何等模樣，又會跳出個什麼樣子的綠腰長袖舞。

等那念玲娘子到了時，廖半雲也換好了衣衫，他挑了件淡藍色舞衣，衣衫輕薄，腰間折了些褶裙，鑲了一排細小銀鈴，淺淺衣袖寬長，面容處雪紗遮面，臉上花紋若隱若現，赤足上套了一串銀釧兒，一舉一動間便叮鈴作響。

殷子琰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深深吸氣，喉結微動，這樣子的廖半雲可真是妖孽。

打鼓的聲響了，廖半雲也動了，赤足踩著拍子婆娑起舞，衣衫翩然起舞，鈴鐺兒隨著那柳細腰，一起一落，體如游龍，袖如素虞，輕如飛燕，柔如彎枝，他一抬眼斂眸，如仙如妖。

眼前這宛若仙人漫步的舞姿與殷子琰記憶里另一人曼妙姿態重合，那個人是自己的母親，大焱國離世十餘年的君後！

一舞終了，那名喚念玲娘子的舞娘最是激動不已，她挪著傷腿，興奮的衝到廖半雲身前。

「公子舞姿真是絕了！敢問公子可是北疆兒女？」

廖半雲搖搖頭，「不是。」

念玲娘子希冀的雙眼一下子暗淡下來，北疆，早在十餘年前便歸屬大焱，又何來的北疆兒女呢？

廖半雲不知她心中所思，只是扭頭問那大漢，「這般，我可是能隨各位去那震王府獻舞一支？」

大漢喜於言表，連連說道：「自然，自然！五日後還煩請公子到咱們戲樓，一同前去。」

見目的達成，廖半雲也不多加逗留，他稍帶歡喜的步子，踱到殷子琰面前，見殷子琰還痴痴傻傻的出神，他伸出手輕輕在殷子琰面前晃了晃，誰料殷子琰竟是一把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入懷中，呢喃到：「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