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八點了，客廳里卻沒有亮燈，甚至窗簾都是拉上的，只有一台電視機在開著，一明一暗地映照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的臉。

雖然是在家裡，男人依舊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裡轉著一杯紅酒，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電視機的節目里正在和主持人交談的宋自然。

鮮紅的液體與杯體碰撞出細小的泡沫，在空氣中破解，氧化，重新溶解到紅酒中，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

男人沒有喝酒，只是偶爾將手中的紅酒放到鼻尖嗅一嗅，任鼻腔被濃郁的酒香充斥。

當那個主持人向宋自然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顧城一直在轉著紅酒杯的手腕不動了，目光定定地盯著電視機里那個突然笑起來的男人。

該死，還是笑的這麼好看，顧城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動了動。

「我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對一個人說……」

節目畫面里的宋自然明明是看著主持人，顧城卻覺得他好像是在看著自己，就像以前一樣乖乖地站在自己面前，輕輕淺淺地和自己說著話，偶爾還會自己笑起來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印象深刻是嗎？宋自然，你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忘記我。

宋自然說完那段話之後眼裡流淌的悲傷沒有逃過顧城的眼睛，看到那個小男人一臉悲傷地笑著，顧城輕哼了一聲，眼裡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不知道呢。」

宋自然歪著頭狡黠地沖著攝像頭笑了起來，顧城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放下了杯子，他拿出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修長的雙腿搭在茶幾上，像是失了力氣似的將自己埋進了沙發，整個客廳重新歸於一片黑暗。

沒了電視，客廳里安靜得出奇，除了顧城隱約可聞的呼吸聲，就只有廚房固定頻率的滴水聲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迴響。

聽著每五秒一次的滴水聲，顧城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那個因為剛剛電視機里出現的宋自然而徒然緊繃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來，歸於平靜，好似剛剛那些心裡細細密密的悸動和讓人身體發癢的慾望從未曾發生過。

放過他吧，顧城，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顧城有些偏執，他自己明白的，偏執地守著一些奇怪的習慣。

他固執地將好好兒的水龍頭調壞，讓它以每五秒一次的固定頻率滴水，每天要是沒有聽到滴水的聲音，他甚至都無法入睡。

有一次他的助理到自己家裡取文件，出門的時候順手將那個滴水的水龍頭給擰了回去，顧城看到了，大發雷霆地將手中的文件甩了助理一臉，差點就把那個助理給開除了。

其實顧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糾結於這樣一個怪異的習慣，他也試過去換掉那個滴水的水龍頭。

可他當晚就失眠了，給自己灌了兩瓶紅酒之後仍舊睡不著，他搖搖晃晃地從工具箱里拿出扳手暴力地把它給敲壞了，滿手都是被金屬劃到流出來的鮮血。

直到那個該死的水龍頭重新滴水，他才一把將扳手丟到了一旁，無力地靠著廚房的牆壁滑坐在地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