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只要有你的內丹我就能擺脫那老兒的控制和她在一起，幫我最後一次吧。」

寒千歲的身子極沉，腦子裡也像是灌滿了銀水，昏昏沉沉，聽見這句話，他下意識地瑟縮，手腕果不其然被鐐銬鎖住了。

他大概想起來了，他本來已經準備與那些抓他的道士玉石俱焚，但是這些道士確實有些厲害，竟禁錮了他的行動叫他動彈不得。

這段日子恍如身處地獄，寒千歲被鎖在布了陣法的水牢中，千年修為無處施展，主使抓他的大官信了道士的鬼話，以為吃了他的肉就能長生不老，便日日從他身上削肉。

寒千歲不知自己被關在這多久，只見得下半身只剩森然白骨，恍恍間連人形都無法維持。

直到那日，他養大的孩子穿著大紅的喜袍出現在他面前，風輕雲淡地碾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幫你？

憑什麼幫你？

他寒千歲的真心被踩得稀爛了呀，哪還敢幫你什麼？

寒千歲笑的癲狂，狐狸眼瞪得渾圓，如九幽之下索命的冤魂，雲起慌了，這樣的癲狂二十年來他從未在他謫仙般的養父身上見過，不該是這樣的，好像有什麼從一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雲起啊，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寒千歲幽幽地問道。

「什麼？」這孩子下意識地接到。

「是沒能親手殺了你。」寒千歲斂起笑，定定地盯著他，「我養你長大你卻如此待我，合該我該親手殺了你的，可惜啊，你不是死在我的手裡，這千年來我夜夜夢回皆是抓心撓肝的悔啊！」

如果這幻境僅僅是這樣的話，那也太小兒科了，竟以為僅僅這樣就能讓他迷失心智，寒千歲冷笑一聲，雙手用勁綳斷了鐐銬，握了握拳，感受源源不斷恢復的法術，兩條腿也漸漸長出新肉。

這些確實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也確實曾叫他痛不欲生，萬幸，他得到了救贖，一切剛剛好。

當初他不願被剖了內丹來成全雲起，在他將要自爆內丹之時，兩個男人就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救他出苦難，那個長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的男人將他抱在懷裡，輕笑道：「一隻狐妖被人欺負成這般模樣，真是丟臉，可白瞎了這一身好皮毛。」

從此他待在老闆身邊，一待就是千年，非說被什麼強迫了的話，可能是愛吧，寒千歲自個也暗自笑話過他自己，他的愛總能來的這麼容易，對雲起、對老闆。

千年來的夜夜夢回叫他總以為曾經的二十年是刻在骨頭裡的，磨不掉砍不斷，只是這一遭告訴他，砍不斷的是綿綿的恨啊。

纖長的手指掐上他的男孩的脖頸，看著這孩子在他手下呼吸困難，臉蛋漲的醬紫再到不甘的斷氣，寒千歲這口憋了千年的氣終於舒開了。

地牢、死屍皆化成泡影，往事和關於雲起的一切全都在此刻被埋葬了。

那是一千年吧，一段頗為禁忌的感情。

他越來越懼怕人，這什麼都吃的可怕物種。

已經記不清這是寒千歲隱居的多少個年頭了，他修行千年，不用進食不用飲水，也根本也沒有和人類打交道的必要。

這世間啊，再沒有什麼比人類更可怕了。

除了雲起，這污穢的人間只有他是幹凈的，是唯一沒有被這世俗的人類所同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