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冬天和往年沒什麼不一樣，錦繡不是人類，寒來暑往對她來說其實並沒什麼意義。

錦繡在手心裡呵了口氣，裊裊的白霧聚齊又散去，捉摸不透就像命運反覆無常，她撒了謊，魅並不是沒有人的情感，只是魅更遲鈍，愛恨嗔痴都要費心去學，學的也要更慢罷了。

當年她是公子身邊的小丫頭，心心念念的是忠於公子。

夢裡妖棧有位風華絕代的大妖，你若是能入了他的法眼，他便許你浮生一夢，圓了你的半世蹉跎。

當年不知起源的傳說，這是無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只沾上零星微末的幻影，便是王公貴族趨之若鶩的美夢。

那位清俊的王爺也是追尋傳說的千萬人中的其一，他精心策劃了一場遇見，久居無人之地的妖怪心思單純，在日日夜夜裡終是心思錯付，登頂王座的人不能有一位男妖做皇後，公子用命護了她周全，抹去了夢裡妖棧的痕跡。

公子死後，魅族驟然興旺，數量突然多了起來，而往後的每一隻魅，身上都有公子的影子，只是都不會愛了，阿瀟是個異類，也最像公子，可惜下場也並不算好。

如今錦繡有宗門，有弟子，卻時常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魅族滅絕，當年的老友也只剩下鎮京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當初她能陪在明堯身邊，而不是蠻橫地同鎮京一起抽了他的記憶，那一切會不會都變的不一樣？

阿濃拿半條命換回了明堯失去的記憶，如今還夢裡妖棧的某個角落長眠，只是已經沒什麼人記得當初那個一手好廚藝卻長不大的小殭屍，就連當初愛慕她的小弟子也有了嬌妻幼子，

明堯消散的第三百年，這世上好像確實沒什麼不一樣。

「我就猜到你在這。」鎮京輕笑一聲，「又想起他了？」

雪花落在湖面上就散了，外面再冷池子里也凝不成冰，傻乎乎的錦鯉還露出湖面吐了個泡泡。

錦繡嘆了口氣：「是啊，我以前總罵他混蛋把我的錦鯉都喂死了，誰承想我的錦鯉還在湖裡游的好好的，他先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不像阿濃，睡了三百年了，這個小沒良心的。」鎮京溫潤的面龐上滿是苦澀，「我當初不想承認身為上仙居然愛上個小殭屍，不曾想一次最平常不過的告別就帶給我三百年的離別。」

錦繡下意識想刺他兩句，但看著眼前這個被情愛折磨的老友還是沒忍心說出口，嗐，如今這麼深情，說到底還不都是他自己的錯嗎？

陳子恩發了瘋地愛他時他不為所動，陳子恩絕望了他才動心，阿濃追求他時他自持身份，阿濃以後都不一定醒不醒得過來了他又愛上了阿濃。

說實話，錦繡成千快萬年來就沒見過這麼賤的。

「嗯，我確實是賤。」鎮京贊同地點了點頭。

錦繡：媽的，我居然一個不注意就說出我的心聲！

「師尊……阿濃醒了！」

錦繡一個怔愣，身邊的人就沒了蹤影，她笑罵了一句，不去打擾他們了。

嗐，心裡真不是滋味，只有她一個孤家寡人。

這一天阿濃醒了，於她與平日沒什麼不同，照常查看弟子們的功課，照常發一通脾氣罵一通人，再在深夜回到她的小窩……？？？

未著寸縷的青年紅著眼角抱著她的被子委屈巴巴地質問她：「你今天罵人的聲音好小，平日里你在學堂罵人我在湖裡都能聽到的。」

這是……她湖裡養的錦鯉？

容貌姝麗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的衣角，看向她的時候眼裡好像只有她，勾人而不自知：「我喜歡聽你罵人，你以後能不能只罵給我一個人聽？」

八千年的老妖怪喉間發癢，勉強從嗓子眼裡擠出個答覆便扯了腰帶，俯身而上，身下的青年渾身奶白，被她欺負的泛起紅，像蝦子似的縮了起來。

慍色正濃，呻吟成詩。

今天大概是不一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