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問卷的時候江玟能感覺到醫生在看自己，是那種帶著審視的打量，直白又坦蕩，跟那小孩一樣一樣。

江玟心裡咯噔一下，不會吧，世界這麼小。

答完題江玟緊張地手心出了汗，臉上帶了些跟年齡不符的不自然紅暈，江玟規規矩矩地蓋上筆蓋，之前九校聯考他都沒這麼緊張。

把問捲紙遞給醫生的時候江玟大著膽子狀似無意地看了看醫生，年輕的心理醫生臉上白白凈凈的，白大褂里配了件米色的純棉長T，整個人看著一絲不苟。

年輕醫生鏡片後的睫毛很長，江玟暗戳戳地想著，他眨眼的時候，小扇子一樣的睫毛會不會刮到鏡片。

漂亮眼型精緻鼻樑，低頭的時候看見他的發旋，一看就是那種乖小孩。

好像啊。

看清醫生胸卡上寫著「江北第一人民醫院-心理科-主治醫生-葉聽瀾」的時候，江玟只覺得心裡像是有隻不安分的小鹿，不，老鹿亂撞。

老婆，不，老校友。

看見葉聽瀾把問捲紙放在冷色調的桌子上，江玟覺得自己跟等待成績被老師在班裡念出來的高中生，焦急中又透著難言的期待。

「近期有什麼癥狀困擾著你？」葉聽瀾握著筆專註地看著他的患者，「失眠、焦躁、注意力不集中？」

江玟精神一凜，暗戳戳地想著，他問我最近是不是失眠欸，他是不是在關心我。

小孩。

那、那他認出自己了？

赴約之前被砸穿到十二年後，閱歷和見識全斷層了，都可憐兮兮地停留在高三，如果沒被砸的話，後來天台發生的事他完全不知道。

江玟喝了口茶，也不知道葉聽瀾當初是怎麼做的，現在對他又是什麼想法。

聽見葉聽瀾發問，江玟苦惱地嗯了一聲。

「你認為這些癥狀都導致了什麼問題？尤其是人際交往方面。」

葉聽瀾在診斷報告上寫了兩行字，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江玟，「現在和我講話，你會覺得不自在嗎？」

江玟又喝了口茶，覺得自己現在局促得不行，滿腦子都是小孩問我人際交往方面的問題，問我跟他講話會不會不自在。

要是當時他沒被砸，那很有可能是赴了約的，期間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導致這麼多葉聽瀾年音訊全無。

嗷，大型社死現場。

「沒有沒有。」江玟求生欲很強地搖了搖頭，「我沒有不自在。」

看見葉聽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江玟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跟葉醫生聊了幾句，立刻就好了。」

葉聽瀾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下，江玟看見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又想到他兇狠地壁咚他，硬氣地說放學別走。

江玟臉上有一點點燙。

葉聽瀾又隨意地問了幾個問題，聽著不像是診斷，倒更像是尋常聊天，江玟慢慢放鬆了下來。

只是看著談吐大方斯斯文文的年輕醫生，江玟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關上門出來，江玟看著心理科的門牌平復了下心情，忽然想到他爸說的話，「要是實在找不到女朋友的話……男生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那、那就是行了。

江玟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冷靜冷靜，仔細地審視鏡里褪去稚氣的臉。

狀態比剛穿過來的時候好了很多，頭髮打理過了，穿得挺正常，鬍子也仔仔細細地刮幹凈了，應該……不醜吧。

不知道葉聽瀾對自己的印象怎麼樣，應該還行吧，畢竟剛才給他倒了大麥茶，還問了這麼多關心他的問題嘿嘿。

他這是要有老婆了？

江玟不知道這幾個問題其實只是醫生運用心理學、人格心理學、變態心理學和精神診斷的理論知識了解病人，找出發病原因，評估目前的癥狀及嚴重程度的常規操作。

換做誰，葉聽瀾都會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