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一群侍衛來到廷監將鄒敏行押走了，鄒敏行被綁住了手腳押在刑車上，霽月看著心疼，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出言安慰。

他恨極了自己現在這樣。

鄒敏行注意到了霽月的情緒，沖他笑著，用口型說道，沒事。

侍衛瞥見了鄒敏行這樣，都以為他是腦子壞掉了，罵了幾句，便繼續趕路。

洛城距離皇城也就幾個時辰的路程，所以到了晌午，鄒敏行就被押送到了洛城。

幾個人托著他來到洛城護城河邊上臨時搭建的刑台，諷刺的是刑台對面就是鄒敏行常常去乘涼的柳樹。

洛城沒幾個人過來看行刑，一部分是怕被怨氣纏身，還有一部分是鄒敏行在洛城裡名氣還是不錯的，許多人不忍去看。

鄒敏行被壓著身子有點吃力，微微抬頭，就正好看到了站在刑台百米開外的成風。

成風一臉憔悴的模樣，看來是自己讓他焦心了。鄒敏行如是想著，心裡十分內疚，沖成風吃力的笑著。

成風捂著胸口，心痛到了極致。

他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所有的人都求過了，但沒人願意幫他，也沒人敢幫他！到頭來，難不成真的要看自己喜歡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敏行……告訴敏行自己的心意……

……

九王是這次行刑的刑官，日上三竿後，他才姍姍來遲。他落座在推了兩間民屋，才專門搭建的棚子里，抬頭望瞭望天。

「今日可真是個行刑的好日子。」

隨著九王的一聲令下，鄒敏行被侍衛推入了河中。

手腳被綁的他根本使不上一點氣力，他想掙扎想逃脫，卻只能身體不斷下沉。

原來……洛城的護城河有這麼深嗎？

洛城的百姓們是不是以後再不敢用護城河的水了……

成風……

大哥……

父親……

太爺爺……

奶奶……

……

霽月……

在意識逐漸渙散的時候，鄒敏行看到有人向他游去，那人在發光。

是神仙嗎？

他……他親了我……

九王以及行刑的侍衛們聽到了水「咚」的一聲，但是什麼都沒看到，就以為或許是誰扔到水裡的石塊，便沒有多想。

他們在護城河邊呆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確定鄒敏行定不可能存活後，九王帶領人離開了洛城。

洛城歸於平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霽月只能在水底帶著鄒敏行游出洛城，時不時會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然後回到水底渡給鄒敏行，就反覆如此經歷了無數次，終於才出了洛城，來到了人跡罕至的郊外。

霽月拉著鄒敏行出了水，而後繼續渡氣給鄒敏行，鄒敏行皺著眉頭，咳出了水，睜開眼就看到了霽月。

剛才在水底……

鄒敏行的心不住的顫抖著，緊緊地盯著霽月，四目相對之間，感情多的要從眼眶滲出一般，霽月見他的臉色潮紅，十分擔心，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

鄒敏行發現自己對霽月的感情很非同尋常，霽月靠近他，他便會臉紅心跳，不知所措，霽月皺眉，他便會被牽動情緒，胡思亂想……

他好像……喜歡上了霽月。

而他現在……只有霽月了……

「霽月……」

「嗯？」

鄒敏行腦袋空空地問出了這句話，「你能永遠陪我嗎？」

霽月笑著，彎下腰來看鄒敏行低著頭的表情。

「我會陪著你的，永遠。」

鄒敏行想要確定霽月的感情，此刻的他明確的知道自己對霽月產生的是男女之情，他怕霽月對他只是單純的朋友情誼，如果這樣自己讓霽月陪著，便是拖累他了，太過自私。

鄒敏行的臉更紅了，更是不敢看霽月，頭撇向一邊。

「我……我大概喜歡上了你，我希望……我希望你願意陪我的感情，也是出於喜歡……這種喜歡……」鄒敏行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這種喜歡……是男女……男女之情。」

霽月瞳孔逐漸放大，呆在那一動不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額……嗯……我說……我喜歡你，希望你永遠陪我。」

霽月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鬆了口氣，藍色眼眸中的笑意如三江春水，亦如一塘夏荷。

「傻子，我早就喜歡你了。」

「……」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早就喜歡你了。」

鄒敏行笑了，笑著笑著竟然哭了，視線被眼淚佔據，他胡亂摸了摸淚，並沒有能開心多久，他發現……

發現霽月正逐漸變透明，身體邊緣輪廓像繁星一般分裂。

「怎……怎麼回事！」鄒敏行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些星星點點，發現它們只會從指縫中流過，根本抓不住。

霽月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變化，他低頭看著自己逐漸消失的手，一瞬間所有的記憶都湧進了腦海。

原來，他本是愛而不得的一個人，只因為向道長許願希望被真心愛過一回，才會忍耐百年孤獨……

原來百年的孤獨，只為遇到他……

鄒敏行……

「阿翊！」霽月在快要消失之前對鄒敏行張開了雙手，鄒敏行抱了上去，卻只是撲了一場空。

霽月消失了。

那個說一直陪著自己的諾言也並沒有兌現。

鄒敏行跪倒在地，無助地伏在地面上，哽咽道，「騙子……」

「等我，我會回來的。」

耳邊傳來霽月漸行漸遠的聲音，鄒敏行倏地望去，卻什麼都沒見到。

「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若幹天後

洛城

閑來茶樓

「誒！聽說沒有！皇帝的邪病並不是因為鄒家二少爺引起的！」

「啊？怎麼回事？」

「我宮裡當差的侍衛兄弟告訴我，前些日子處置了鄒家二少爺，皇上的邪病並沒有好，便把那測算的大師抓過來質問，才知道他是被九王威脅著說鄒府有妖物的！原是九王在王府使用厭勝之術詛咒皇帝！鄒家大少爺帶兵去搜的時候，什麼都搜到了！」

「什麼？厭勝之術！」

「對啊！然後道士去焚燒了那些邪物之後，皇帝就突然見好了！你說這東西邪不邪乎！」

「九王為何這麼做啊，好好的逍遙王爺不做，做這些事兒？」

「你懂權利嘛，有稱皇的實力哪有人甘心屈居人下！」

「那皇上怎麼處置九王的？」

「收了九王的兵符，永遠禁足王府！朝廷上那些九王黨根本不敢多說！不過，我倒是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這兵符本是先皇傳給九王，目的是為了保住九王，不要自己前腳駕鶴西去，後腳九王就給皇帝處置了，所以起到一個制衡保護的作用，只是沒想到這九王有了兵符，野心勃勃，把朝野搞得烏煙瘴氣。當下這兵符皇帝收去了，不知怎的又傳給了當朝兩位武將。」

「傳給兩位武將？一位便是鄒家大少爺，鄒敏仁！」

「那另一位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唉！不說這些了，那此次事件真是苦了鄒府了，失了鄒府二少爺。他不是白死了？」

「也不是，那時候有個鄒府的丫頭亂說話，被鄒大少爺罰亂棍打死，後來不知道這丫頭被誰救了，說出了鄒府的邪事。不過最後這丫頭還是死了。」

「死了？」

「對的，皇帝說其見利忘主，所以這丫頭便被割了嘴巴，活活弔死在了城門外。」

「嘖嘖嘖……當真恐怖。」

「你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嗨！這不有你給我講嘛！」

……

昌平殿內，氣氛一派死寂。

鄒敏仁與皇上對面而坐，過了許久，鄒敏仁說話了。

「皇上，您為何要這麼做？」

靈燁勾唇淺笑，眉眼中是深深的算計。

「哦？我做什麼了。」

「借鄒府來扳倒九王！」

「子碩啊，你鄒府失了一個鄒敏行，讓我有機會處理的九王，不是很好？」

鄒敏仁看著靈燁這麼雲淡風輕地說鄒敏行的時候，心底涼透，「你對自己很狠，對別人更狠！你早就聽到鄒府的傳言了，那個派去鄒府試探敏行的是你，之後你知道了敏行的不同尋常，你便傷害自身，讓所有人都以為你中了邪祟，九王本就與鄒府為敵，知道此事定會自告奮勇去緝拿敏行，監視鄒府。之後敏行被處置了，你便仍舊身體抱恙，在九王因辦事不利被罰之時，你便讓人潛入九王府，做手腳，最後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九王府。」

鄒敏仁冷哼兩聲，「高實在是高，你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

靈燁輕嘆了一口氣，語氣無辜道，「可是，這不還是被你看出來了。你不會恨我吧？子碩？」

「……」

「不過我做這些還有個好處。」靈燁說著，指了指鄒敏仁。

「我知道鄒老要給你找世家小姐許配婚事，但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我這麼做了，敢問哪個世家還敢把自家女兒嫁給一個有邪祟傳聞的家族呢？」靈燁托著下巴，嘻嘻笑著，笑得像個不更事的孩子。卻讓鄒敏仁覺得更可怕。

「你……」

「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許許配婚事！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

「呵……呵，那怕是要讓皇上失望了，我家父親早以與林府定好親事，哪怕是鄒府出了那等事，林府還是與鄒府來往，此等情深，並不是流言可擋，我這就回去回稟了父親，早日娶林家嫡小姐過門！」

「你！你若是敢！我便殺了整個林府！」

靈燁見鄒敏仁呆在了原地，用吃人的眼神瞪著自己，不由心生爽意，他走上前去，抱住鄒敏仁，頭靠在鄒敏仁的肩膀蹭了蹭，隨後以一種極為誘惑的口吻對著鄒敏仁的耳畔哈氣。

「哈……子碩，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