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人潮魚躍湧出，伴隨著晚霞和風，冒著油煙滋滋的香氣和歡笑鬧騰。

「小哥，今天賣烤串兒啊，嘖，真香，先給我來個五串。」

「我要十串，照舊，五個魷魚三麵筋倆腰子，還記得我吧？」

「記、記得，辣椒孜然都要，多、多放辣，對嗎？」

「對，甭打包了，就在這趁熱吃。」

「好…」

「冰糖葫蘆——誒，同學，來根糖葫蘆嗎？」

「……不了不了。」

「上次吃的燒餅，上上次吃的壽司，這次咱們吃啥？哎！好香啊，看那邊，要不咱擼串去吧？」

「行啊，走。」

大學城裡的小吃街在放學時最是熱鬧，各式各樣的小吃，各種青春洋溢的臉，就是個頭太多，人堵得慌，想要開車穿過去是真的難。

藺域非跟著學生一起下課，他的車停在學校裡面，通常他都會待在車裡等幾分鐘，等人流高峰散了，他才開車回家。

他去取車，路上突然被人攬住肩膀截了胡。

藺域非冷著臉順勢後腿一步躲開那隻手，然後面無表情地望著來人。

顧山像是看不見他的神色，又熱情地湊上去，「藺教授，回家吶？我好像從沒見你在學校吃過晚飯，怎麼，家裡藏了人？」

藺域非，「有話直說。」

顧山立馬道，「請我吃頓飯唄。」

說完，他又笑嘻嘻地補充，「這不是前些天剛交了個女朋友，工資花沒了，老爺子也不管我，也只有好兄弟你……哎！就一頓飯大哥，哎呀求你了～」

藺域非毅然轉身，卻毫不出意料地被拽了回來，他閉了閉眼，已經無語到再也說不出什麼，他活到現在一身清明，怎麼就搭上這樣的損友？

學校外小吃街的盡頭，有幾家裝修風格不錯的私人餐館，價格偏高，學生去得比較少，所以也相對安靜，重要的是味道不差，顧山經常喜歡去那裡。

藺域非就這樣被拽進人群，一身清冷的氣質彷彿天上的孤仙誤入喧囂凡塵，過路的學生不由自主地在他身邊讓開距離，眼神卻無一例外地追隨著這個身材修長，容貌俊美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喊『老師好』。

顧山就不一樣了，他性格豪爽，經常跟學生們打成一片，叫他的人聲音明顯比叫藺域非活躍了一個度。

顧山簡單T恤加黑西裝褲，過分的是居然穿了雙人字拖鞋，他手賤地扯了扯藺域非一絲不苟的西裝領帶，老神在在地道，「穿太正式了，老藺，你剛回國教書，沒什麼經驗，這跟學生交流呀，首先就得拉近與他們的距離感，就比如說我……哎你看你看，那邊人這麼多呢，肯定是那個小孩，他手藝老好了我跟你說，快快，給錢給錢，我上去擠擠。」

在藺域非冷漠又嫌棄的目光注視下，顧山面色如常地從他錢夾里掏出幾百塊大鈔揣進自己口袋，然後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形象地往人最多的地方擠。

「哎，尊老愛幼尊老愛幼，先尊老啊！同志們讓讓，放下那些烤串，讓老師來！」

「咦惹～又是顧老師，太不要臉了……」

「老師手下留情啊老師！我等了老半天了！」

一陣鄙夷與哄鬧中，顧山舉著一大把烤串擠出來，全身而退，得意洋洋。

藺域非覺得自己快沒臉看了，忍不住背過身去，不想搭理這沒皮沒臉的玩意兒。

「顧、顧老師…找您的錢……」一個弱弱軟軟的聲音追出來，藺域非聽著，竟莫名覺得熟悉。

顧山無所謂地擺擺手，豪氣道，「不要了！」，引來一陣驚嘆聲。

顧山膨脹地哼出聲，然後笑嘻嘻地湊過去把烤串獻給金主，「藺哥，您請…」

一隻修長的大手懟在臉上，直接把顧山推開，藺域非看也不看他，徑直上前走了幾步。

今天的生意依然很火爆，言小軟被圍在人群中央，不斷擦著額頭上的汗，他手上翻了個面，香油滋滋的烤串便爆發出一陣誘人的香，有些同學等得又急又饞，不斷地催他快點，言小軟也急，可是他得把握好火候才能做出最好吃的烤串，他知道自己口吃，著急起來更是難跟人講明白，索性便不開口了。

所有醬料都是他自己調的，燒烤技術也是他自己一遍遍揣摩出來，他本身貪食，也是個小吃貨，他能出攤來賣的東西都得是先過了自己這關，所以生意不出意料地很好。

只是這大熱天烤串實在是太熱了，好累，熱浪打在臉上燒得臉紅彤彤，有點難受，他明天不打算擺攤賣燒烤了。

不賣燒烤，他還會做壽司，炒粉，還會賣關東煮和小糖葫蘆，他會的東西很多，每隔一段時間變換著賣，而且味道都很好，這也就導致他每天不到八點就能把帶來的庫存都賣完。

終於人散了，言小軟差不多收拾一下攤子，喝了口奶，打開便當盒準備吃出門時自己做的壽司，剛吃了一個，他發現他的小推車面前還站著一個人沒有走。

這人長得……好高好帥，一直盯著他看，言小軟咕咚把嘴裡的米飯咽下肚，緊張地站起來，道，「賣、賣完了，都沒有了，明、明天再來…」

藺域非看著他，張嘴剛想說什麼，顧山不知從哪冒出來，猛地摟住他的肩膀，「幹嘛呢？我串都吃完了，別是想賴賬不請我客吧？告訴你休想啊，走走，快點的。」

藺域非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到他那隻油手上，皺眉，「你剛吃完那種東西，擦洗手沒有？」

顧山無所謂道，「洗什麼手？擦擦就好了，我又不像你有潔癖，放心放心，碰不著你，哎，小軟，先走了啊！」

言小軟認識顧山，那人是他這裡的常客，他點點頭，沖人擺擺手。

藺域非欲言又止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被顧山拽走了。

他們走後，言小軟也不繼續吃自己的晚飯了，把飯盒蓋好蓋子，收起自己的小板凳，他推著車子就回去了。

顧山偷摸摸湊到藺域非耳邊，朝他擠眉弄眼地問，「剛才你站那盯著人家看這麼久，該不會是相中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