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場景上，能成為晚宴上第一個開口暖場的人寥寥無幾，起碼在千凌看來，蘇蘭和阿閔以及那個小孩子莫鍶都不像是那種會主動提出話題的人，儘管安澤為此二人看似冰冷的性格作了辯解，可還是很難將他們從這兩個字中劃分出去。於是這個重要的任務就自然就落在了安澤和江米這兩個人的身上。他們中必有一個人先說話，而事實和千凌在旁預料的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這雪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走了一路還要準備晚宴，可真把我累壞了。」

江米伸了伸胳膊，一副疲憊的模樣。

「晚上在這兒好好誰一覺吧。」蘇蘭笑看著江米，這個笑容倒是有些讓人意外。

千凌還是第一次看蘇蘭笑，不得不說，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可能她和自己一樣，就是那種只對自己喜歡的人溫柔的性格。

千凌看著江米和蘇蘭兩個人之間甜甜的眼神互動，心中的弦被瞬間觸動。

她也想有個能溫柔以待的摯友，不過一直沒碰見。

「還好還好，晚上要不要玩遊戲？上次的故事還沒講完，可以繼續講。對了，萊閔弟弟，你今晚有空嗎？」

江米向旁邊的阿閔，也就是全名為萊閔·懷特的人投來期待的目光。

「隨便。我沒事。」

「你們兩個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江米挨個看了安歌和千凌。

就像一口答應共進晚餐那樣，安歌爽快地點了點頭，而千凌卻禮貌地選擇了拒絕：「我就算了。你們玩得開心。」

她笑了笑，然後低著頭用餐。

千凌心想：我可是被稱為冷場王的可怕存在，遊戲什麼的，有了我怕是要尷尬到毀滅啊。

「啊，真的不來嗎？有各種有意思的遊戲，包括………啊！你打我幹嘛？」

江米揉著頭，狠狠瞪著安澤。安澤冷冷地說了句：「你還是多吃點把你的嘴堵住比較好。」

「什麼嘛………」

「小鍶啊，你最近又趕走了………」

「啊，小米姐姐，你這個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怎麼做的呀………」

「小鍶？」

蘇蘭看著想要故意岔開話題的莫鍶，臉上帶著無奈的表情。

莫鍶無力地動著叉子，說道：「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就說了她幾句，誰知道這就受不了了。」

「天才少年也要稍微有點耐心嘛。」江米笑道。

「和耐心沒有關係啊，那個老師講課的邏輯實在太沒譜了………」莫鍶放下叉子，有些激動地向前傾，差點把盤子弄掉地上。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老師？」蘇蘭問。

「這個嘛，最好是個年輕的男老師，然後…………」莫鍶之後認真地描述了自己理想中的男老師，千凌看著他如演講一般的描述，不禁為他感到尷尬。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長篇大論沒有一個人感興趣。

「好傢夥，這麼麻煩怎麼不自己去DIY。」

千凌小聲對旁邊的安歌說，沒成想大家都聽到了，莫鍶停了下來，緊接著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放在坐在桌邊的千凌身上。

千凌尷尬地對莫鍶眨了眨眼，即使莫鍶目光凜冽，她也沒打算道歉，畢竟說的也是事實。

「噗…」江米笑了出聲，其他人也都笑了笑。除了正慍怒著的莫鍶。

「好了，小鍶，別生氣了。吃飯吧。」蘇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莫鍶就沒說什麼了。

安靜用餐了片刻後，江米把話題轉到了千凌和安歌身上：「說起來，你們遇難沒幾天之後還能看起來這麼有活力，蠻厲害的啊，」

千凌不知該作何反應，對她來說。真正的遇難並非是掉進海里，而是被救了回來。怕是說出來自己就會因為不珍惜生命而被眾人斥責吧。

可是沒人知道她過去十幾年為了生活所付出的一切，大家總認為不論如何活著都是有意義的，可對於滿身傷痕只能趴著匍匐前進的人來說，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

千凌不懂其中的大道理，她不是哲學家，無法有條理地理清楚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很累並且毫無意義地活著。沒有其他的原因。

「沒事就好了，用不著傷心也沒必要擔憂。」

安歌回覆，千凌看著她的笑容，如春日雨後的陽光般溫暖柔和，她很堅定，堅定地在這兒活著，堅定地有著自己的想法。千凌真的很羨慕，她也想堅定地做一件事。

她從未堅定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結束生命，她不想動搖。可……

算了，生存還是死亡？讓這個問題暫且擱置在一旁吧。

千凌低著頭，手持餐具卻沒有吃任何東西。

「真好啊，年輕真好。」

「小米姐姐你也很年輕啊。」安歌說。

「哪裡，我還想被稱作少女呢，但是現在不行了………」

「我吃飽了。」

莫鍶站起來，笑著對蘇蘭說：「我想出去玩雪了，可以嗎？」

看著莫鍶的笑容，蘇蘭鬆了口氣，說：「當然。」

莫鍶離座，千凌看了他一眼，幾秒鐘後，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口袋裡掉落出來。千凌走過去撿起來，那是一張紙條。

「他掉東西了，我去還給他。」千凌站起來說。

「去吧去吧，這兒我們收拾。」

夜已經黑了，白雪在燈光的照耀下很美。

千凌感受著冷風，尋找著莫鍶的身影。

「堆雪人的話，應該在後院吧。」

千凌說著，順著牆壁走到了後院。

她看到了莫鍶，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手中拿著雪，卻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說是一個人來堆雪人，其實是有心事啊。

千凌想著，看著自己手中的紙條。上面寫著的好像是某家學校的名字以及電話。

到底應不應該過去呢？

她在隱形處糾結著，如果看不出來莫鍶有心事的話那就方便多了，不過看出來之後，千凌很難想像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和表情走過去。

安慰？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算了，隨便吧。

千凌拿著紙條，然後看著與莫鍶相反的方向故意走著，裝作還沒看到他的樣子。

果不其然，莫鍶很快注意到了千凌，並且迅速收起悶悶不樂的樣子。

「啊，你在這兒啊，我撿到了你的東西，給你。」

千凌笑著把紙條遞給莫鍶，莫鍶一看，急忙收下，表情有些緊張。

「怎麼了？沒事吧…」

莫鍶搖了搖頭：「沒事。」

慌忙之中，千凌尋到了一個話題。她指著花園長椅附近的雪人，說：「那麼完美的雪人，是你做的嗎？」

聽到誇讚後的莫鍶高興了起來，說：「那當然，我很擅長將一件事做得完美。」

「是啊。」千凌說。

那倒不盡然。千凌心想。

「你能教教我嗎？」

「好啊。」

於是，兩個人在空地上開始堆起了雪人。千凌本不喜歡小孩子的，因為他們總是愛搗亂並且很幼稚，讓人有氣無處發，不過莫鍶很特別。雖然有些時候不懂觀察別人的臉色也不太會說話，可是僅僅是第一次見面，就讓人感覺到一種非比尋常的氣質。

「你故意裝作沒發現我的對不對？」

千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啊？什麼意思？」

「從你那個方向看過來，無論如何都能看到我，可是你卻故意看向圍牆那個方向，明顯是故意的。」

「啊，這個。我不是………」

「算了，我不在乎你看到了什麼。」

「我只看到了一個有些不開心的小男孩。」

千凌溫柔地說，她感覺自己和莫鍶相處起來十分愉快，莫鍶直白聰明，而千凌正喜歡這種類型。

和安歌的遲鈍以及內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起碼千凌是這麼認為的。

「對不起啊，之前和你開了玩笑。」千凌將第一個雪球滾好了，在莫鍶的幫助下，真的很圓潤。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做一個天才一定很不容易。」

莫鍶聳了聳肩：「或許的確如此。」

「其實我看到了紙條上的字，寫的是某家大學的信息吧，你現在在上大學嗎？」

「啊，沒有，我十一歲，還在國中。」

莫鍶的表情瞬間傷感了下來，這其中一定有很多複雜的事情，千凌沒敢繼續問下去，他們接著討論如何製作雪人的事情，莫鍶總會給錢凌科普一些意外的小知識。

「啊，他們在這兒呢！」

江米看著正堆雪人的二人，大喊：「好舒服啊，我們來玩雪吧！」

其他人從屋內走了出來，有帶著興奮表情的，比如安歌。也有滿臉糾結的，比如萊閔。

大家都到了後院，這兒也開始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