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

陳旭看著林凜之仍舊蒼白的臉色，嘆氣：「唉，你這什麼時候是頭啊。」

他今天才知道林凜之的體質等級只有d，他之前只是以為林凜之比較弱，撐死也得c吧，不然進他們這個平均水準都高的A班也太格格不入了些。

不過林凜之好像一直比較格格不入。

「你到底什麼來頭啊？先是A區宿舍又是A班，教官好像還比較關注你。」

林凜之沉默兩秒，仰天長嘆一聲：「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

「也可以說知道，但是又不知道。」林凜之有些複雜地說：「我從小就是個廢柴，體質等級只有d，精神力也不高，就連最基礎的理論知識我也學不好。我從小到大，一直是全校的倒數幾名。可是我這樣一個屌絲，上的是卻全帝國最優秀的國小，全帝國最優秀的中學，全帝國最優秀的高中。」

他想起那些年，他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混跡在一群貴族孩子中間的日子。

「為什麼？」陳旭問。

「因為我強大的後台啊。」林凜之自嘲地笑了笑：「從我懂事起，我的養父每日在我耳邊念叨，說在我出生那一天，有一個神秘的老頭敲門，說我是他的接班人。後來我養父才知道那就是先知。」

「我是被先知選中的接班人，從小到大都有人背後幫我安排好一切，我住在最落魄的貧民區，穿著最樸素的校服，上著最好的學校。」

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只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天短暫的來過，一句話就決定了他的人生軌道，可是卻從未教過他真正配得上這些學校的，最重要的能力。他上輩子也只是個吃飯睡覺打遊戲看動漫的宅男屌絲而已，這輩子也一如既往的屌.絲，可是卻有人按著他坐在不符合他的位置上。

「可是，我從未見過那個改變我人生的先知。」

他對陳旭說。

另一邊，宋堯追上陸子衿。

他看著陸子衿冷淡的側顏，沒開口。他是宋家的小霸王，有些話說就說了，他向來放肆，自然不可能道歉。

不過就是一句話，不至於。

「宋同學，機甲挑選好了就立刻歸隊，別再跟著我。」陸子衿停下來，看著仍舊不緊不慢走在他後方的宋堯。

宋同學。又是這個稱呼。

宋堯停下來，抿嘴。

陸子衿冷冷地看向他，瀲灧的眼裡含著涼意。

真是。宋堯皺眉，煩躁地轉向一邊。過道光潔的牆壁上印著他咬唇的臉，似乎有些惱怒。

他的眼神左右飄忽，最終還是飄回到了陸子衿身上。

「對不起。」他硬邦邦地說，明顯是很少吐露這兩個字。但似乎說出口來就流暢了許多，他繼續道：「我說的話確實不太合適，你別生氣。」

他兇悍的眉目耷拉著，彆扭得像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陸子衿移開了目光，沒再看他：「我沒生氣。」

「我不信。」宋堯半開玩笑道：「除非你笑一下，我就信。」

他笑起來應當很好看，宋堯想。

「我不會笑。」

騙人，宋堯心裡一下子反駁。明明笑起來很好看，像春寒乍破，凜冬散盡。還有兩個……兩個……還有兩個什麼？

宋堯愣住，腦子裡明明滅滅地閃動著一個人影。他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卻徒勞無功。

「你沒事麼？」陸子衿看著他獃滯的神色。

「我沒生氣，也確實不會笑。」他似乎是在解釋。

那個會笑的，有著淺淺梨窩的陸子衿已經留在了兩個月前的那個雨夜。

那人看似是一個人離去，卻跟著帶走了他許多東西。

「沒事。」宋堯低下頭，掩蓋住眸色里的複雜情緒。幾次的異常讓他警醒，他似乎哪裡出了問題，並且是在他的腦子裡。他必須儘快弄清楚異常的來源，弄清楚那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走吧。」

兩人走出來，宋堯無言地融入人群，與陸子衿擦肩而過。

「全體集合！」

零散的人群很快集結成一個方隊，隊伍迫不及待地等著下一道指令，想儘快操作機甲。

「今天先熟悉機甲。相信各位已經從星網了解了基礎機甲操作知識，現在把這些知識運用到你的機甲里。首先進行十組障礙訓練，最後選擇一位同學進行對戰。」

場地里很快響起此起彼伏的啟動聲音。

「歡迎啟動天辰號…… 」

「歡迎啟動澤雨號…… 」

「歡迎啟動鬼滅號……」

……

天辰號內。

「啟動者：宋堯。年齡：20。精神等級：S。體質等級：S。檢測結果：過關，啟動成功。歡迎您的使用，請選擇操作模式。」

宋堯下意識選擇了手操模式。

他來到障礙訓練地，雙手飛快在鍵盤上閃動著，彈琴般輕描淡寫操作著天辰號前進，避開了障礙，過了獨木，翻過了高牆，穿過了電網，一路順風。

他的身後跟著一群顫顫巍巍的小笨機甲。這個啪嘰一聲摔下了獨木，那個哐哐哐原地打了幾個滾兒，另一個磕磕絆絆地倒向同伴，兩人在地上四腳朝天。還有的甚至傻乎乎筆直撞向電網，然後S形地原路返回。

宋堯完成一輪迴到原點，他看著面前滑稽抽搐的澤雨號，不時還來幾個高難度體操動作，獃頭獃腦的金屬機甲頭上，很快顯示著眩暈的符號。

他沉默地開通了隊內通話，問：「你在跳舞？」

「不是啊堯哥，」顧語慌張的聲音傳來：「澤雨號的細節設定太多了，我得挨個挨個摸透來。」

「那你繼續，我掛了。」

他繼續進行第二輪的訓練。眼前的障礙似乎有所變化，開始用新的關卡來留住他們。他依舊一路向前，輕飄飄地透過。他的身後還是那批小笨機甲在群魔亂舞，不過似乎好了許多。

等到宋堯第三輪訓練時，隊伍的整體訓練就進入了正軌，沒人再幹出傻事來。他們本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能在三輪里快速掌握陌生的機甲，當然，某些變/ 態除外。

十輪訓練結束，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流暢，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自己的機甲設置。

接下來是個人對戰。

陸子衿坐在一旁監管著，讓他們自主選擇。

好戰的眾人蠢蠢欲動。有人向著宋堯靠近。

「顧語，來跟我對戰，我幫你看看。」宋堯用隊內通話跟顧語說。

「好的，那堯哥我就不客氣咯。」

兩人的機甲向競技台上走去，隊伍很快擠滿了台邊，都不想錯過這場比賽。

場上的兩架機甲對峙著，澤雨號機甲刷地退後十幾米遠，他左手臂的彈道打開，似乎想先遠遠放上一炮。

「澤雨號是遠攻型機甲，這一步倒也沒錯，只是不知道對宋堯有用不。」隊伍里有人小聲地討論。

宋堯當然沒給他這個機會，天辰號猛地蹬地，彈跳起來，澤雨號瞬間失去了目標，抬手想繼續鎖定他，同時又謹慎地移動著。

天辰號在空中的身影一閃，突然加快了好幾倍往下沖，眾人看清是他腳下幽暗的藍光在起作用。宋堯竟然是將最雞肋的雷射劍分化改造，變成了一道疾風的燃料。

他迅速拉進了兩架機甲的距離。

澤雨號當機立斷放棄炮彈切換武器，他用雷射槍連續發射阻擊著天辰號，同時不停疾退著，暗地裡準備著追蹤彈。

他確定了天辰號的方位，募地放了一道煙霧dan，場上瀰漫起濃煙，他毫不猶豫地發射追蹤彈。追蹤彈鎖定著天辰號，飛了出去。

這一套操作下來行雲流水，有人擔憂地看著濃煙處，卻遲遲沒聽見爆炸聲。

宋堯看著機甲前面這個小不點，圍著他左右晃動，似乎在為失去目標而煩惱。他一早就開啟了變色龍系統，區區追蹤彈，自然不會找到他。他手指飛動，機甲背上，嗤嗤地響著，緩緩升起來一道黑色的機械翅膀。

煙霧確實是很好的武器，他在濃煙的掩護下，瞬間飛至了澤雨號身前。

他一手抓著澤雨號的左臂，竟是像人類一樣來了個過肩摔。

澤雨號仰天倒地，但迅速反應過來，他開啟了最基礎的雷射劍。眼前這個局面，這也是最適合的了。

他刺向天辰號，哪知對方竟然不避不躲，機甲手抓著雷射劍，掌心開啟了一個螺旋口。雷射劍居然漸漸黯淡無光，被他吸收了。

座位上的陸子衿猛地站了起來。

「用雷射劍的人對上我就是倒霉啊。機甲的所謂雷射是什麼，是能量。而這些能量，正好能餵飽我的天啟。」耳邊還回蕩著傅長玠自信的話語，他舉起手掌道：「我設計了一下，到時候，這裡就會有一個小洞，瞬間吸走對方的能量。」

這是陸子衿無數個夜晚回憶過的畫面，他確信不會記錯。

可宋堯是如何得知的，並且熟練運用的。

場上很快結束了戰鬥，已經倒地的澤雨號很快敗下陣來。兩架機甲退了下來，宋堯出了機甲，對大汗淋漓的顧語說：「你目前的掌握程度還不夠，雖然懂得基本的操作，也會使用……」

「宋堯。」

他的話被打斷，他看著來人，轉頭對顧語說：「你等一下。」

陸子衿似乎情緒並不對，宋堯跟了上去：「怎麼了，有事麼？」

他們來到一個拐角處，陸子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左手穩穩地握著一把銀/槍，幽幽對準宋堯的額頭。

宋堯冷下了臉。

「教官這是何意？」

「說，誰教你吸附對手能量的那一招。」陸子衿冷冷地問，看著不近人情。宋堯沉默兩秒，看著陸子衿有些泛紅的眼睛，還是開口。

「沒人教，自己琢磨的，可以麼。」

陸子衿沒說話，仍舊保持著舉槍的動作沒有變化，宋堯上前抓著他的手腕道：「你先把槍放下行麼，有什麼事情咱們好好談。」

對方居然沒有反抗，手腕被他抓著也沒掙開，然而下一秒，陸子衿突然向下倒去。

宋堯下意識伸手攬住他的腰，扶住了他：「你怎麼回事？怎麼……」他突然止住了話語，看著面前臉頰微紅，一層薄汗的陸子衿，震驚地愣住了。

「你是omega？」顯然，陸子衿就是omega，並且現在還是一個發/qing的omega。宋堯看著陸子衿水霧的眼睛，眼尾的一摸薄紅，突然想清楚一個事情。

「你還沒清洗傅長玠的標記？」他有些生氣地咬牙道：「不要命了麼？那傢伙已經死了兩個月，你真的想為他殉情啊？」

「滾。」懷裡的陸子衿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努力清醒過來。這次的發/qing來得兇猛，他的情緒似乎越來越難以控制。

而他清醒的第一句話，就是讓宋堯滾。

「逞什麼強。」宋堯生氣地說。他問陸子衿：「有抑製劑麼？」

「滾。」

「…算了。」他從個人終端里聯繫了天辰號，天辰號很快趕來，他抱著陸子衿，進了機甲。

「你先堅持一下，我帶你去醫務室打抑製劑。」

「不行……」陸子衿咬牙堅持：「我的身份，不能暴露。」

是了，他是帝國第三軍的軍團長，上將的身份，連他宋家也被瞞了去，只知道他跟傅長玠是夫夫，並不知道他是個omega。

「那你之前是怎麼熬過去的？」他問。

「草莓...」

草莓？

「你是說……」宋堯一下子明白過來，不是沒有過喪偶過後，短暫依賴愛人信息素所對應的物品。有的是一束花，有的是一棵樹，有的甚至是酒。

原來傅長玠的信息素是草莓味的？

娘們唧唧的。

宋堯不屑。

陸子衿猛地抓住他的衣領，分不清清醒還是不清醒，執拗地問他：「你是什麼信息素？」

宋堯咬牙切齒：「……反正不是臭草莓。」

抓著衣領的那隻手鬆了下去。

果然，不可能是……陸子衿想。

宋堯差人買來了草莓，他遞給陸子衿，陸子衿迷迷糊糊地伸手來接。

宋堯徑直越過那隻手，把草莓直接送進了陸子衿的嘴裡。指腹曖昧地擦過眼前omega的柔弱嘴唇，他似乎毫無察覺，又拿起一個草莓餵過去。

那人神色迷離，臉頰微紅，乖乖地在他手下吃下一顆又一顆草莓。平日只會吐出傷人話語的唇，這次在他的指腹下微微顫抖。

宋堯一下又一下，分不清是有意無意地擦著他的嘴唇，直至那點朱唇鮮艷欲滴，才停下。

「你這樣多乖啊，平日一點也不聽話。」他嘟囔著：「宋同學，宋同學，宋同學不想當你的宋同學...」

眼前的人似乎在小聲地說著什麼，神色掙扎。

他湊近去聽。

「傅長玠…傅長玠…不要死…不要死…」

宋堯冷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