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米

【性味】味甘，性平。無毒。

【歸經】歸胃、脾經。

【功效主治】和中，益氣，利濕。

忍冬來這秦王府已經七日了，腿也好了，但秦艽說到底是傷了骨，有些傷害是不可逆的，怕是會有後遺症。但忍冬覺得沒關係，能恢復成這樣已經很好了，畢竟在寒潭裡待了那麼多天。

「小武呢？」看著端茶進來的小武，忍冬問。

「要人皮面，當然不能留人。」「小武」回道，言語之間再無半分恭敬。

「你們可還真是費盡心機啊，就那麼怕我跑了嗎？」忍冬諷刺道，不惜把組織里易容高手放到自己身邊來監視他，還真是看得起他。

「主上在，二皇子不會跑。」「小武」不帶感情的回道，「只是二皇子莫要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麼。」

「我知道，不用你多說。」

「如此便好。」「小武」放好了茶，收起茶盤，「那小的先告退了，靜候二皇子好消息。」

忍冬氣得拍碎了茶桌。

午後，秦艽還沒回來。忍冬便獨自去了杏林，這些天，他把之前待過的地方都找過了，沒有。想來也只有那間小屋了。

但是……那日被秦艽吻得七葷八素，根本不知道怎麼去的小屋，而這杏林又大，一眼望去，只有樹和果。忍冬又想吃杏子了。

忍冬跳上了一棵杏樹頂，站在枝頭，望瞭望，還好在層層樹枝中找到了那間小屋。

「公子好興緻。」

忍冬低頭，看見阿三仰著頭望著自己，隨手摘了幾個杏子，跳了下來。

「你可要吃？」忍冬遞了一個最青的給阿三。

阿三愣了一下才接過，那杏子一看就會酸掉牙，除非晚上他不想吃飯了才會吃這個。「公子想吃杏子喚下人摘就好了。」

「小七不是還不能下床嗎？」

「……」

「開個玩笑，可能不好笑。」忍冬咬了一口杏子，有些酸，沒有秦艽給他的甜，「你不用叫我公子，我知道如果不是秦艽你們都不會正眼看我。」

「公子說笑了。秦府上下，誰人敢不尊重公子。」

「呵，隨你吧。」吃完一個，忍冬蹲了下去，徒手挖了個小坑，準備把核埋在土裡。

「你家世子爺呢？」

「進宮了，皇上找他有事。」

「哦。」

「好像皇宮城防圖丟了，皇上希望世子接手這件事。」阿三看見忍冬沾了泥土的手頓了一下，才又繼續。

「城防圖丟失是大事，皇上信任世子爺才會交給世子爺去幹，只是伴君如伴虎，若是尋不回，怕是世子也難以交代。」阿三一字一句，把忍冬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收納眼底，依然不明白世子為何會看上個細作。

「……」忍冬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那你告訴我又是何意？」

「大概因為世子喜歡你。」阿三說完便告退，也不管忍冬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忍冬看著遠去的阿三，又看了看藏在林間沒有蹤影的小屋，到底是步入林中。

「可惜我，沒得選。」

「秦艽啊，你一定要這樣做？」皇帝姬千秋坐在亭中，看著跪在眼前的秦艽，他這個小舅子，還真是死心眼。

姬千秋今已三十又五，已經在位十六年，先皇帝死得突然，剛登基時朝野也動蕩不安，這些年靠著為君者的手段和權謀，也算是掌控住了朝堂，只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問題始終沒有徹底解決。

「這樣是最好的辦法，也是雙贏。」

「你為了他，還真是費盡心思啊。可是秦艽，值不值得？」姬千秋用手中的摺扇敲了敲桌子，他覺得秦艽的方法雖好，但麻煩。

「如果十六年前的事情是真的，姐夫可會放棄長姐？」

「…哼…」姬千秋用鼻音哼了一聲，這小祖宗抓人命脈一抓一個准，「起來吧，你都叫姐夫了我還能怎樣？一會兒你姐姐要是來了看見你跪我，朕晚上還要不要好好睡覺了。」

秦艽站了起來，殷切的給姬千秋倒茶，「那秦艽先謝過姐夫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朕可以讓你長姐可以接受小藥人，她不接受只是因為怕朕難做。但他畢竟是個男子，你若要娶他，你叫秦家怎麼辦？你總不能絕了秦家的後。」

「如果長姐不能生子，皇上可是會選妃納嬪？」秦艽問。

姬千秋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娶了秦妍為太子妃，剛成親那兩年，秦妍一直無孕，姬千秋也是頂著各方壓力堅決不納妾室，所以秦艽才會這樣問。

「秦艽！」姬千秋拍了一下石桌，有些手疼，忍著。

「秦艽失言，請皇上恕罪。」秦艽復而又跪了下去。

「罷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事情按你說的辦，要是失敗朕也幫不了你。」

「謝皇上成全。」

「哼！」姬千秋拂袖而去，這小子，氣死他了，為他著想，給他出謀劃策還句句戳自己的心，活該娶個媳婦兒要費那麼大的勁。

忍冬小心的在屋裡翻了一陣，終於在床下找到了裝有城防圖的小竹筒，抖了抖上面的灰，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天色尚早，忍冬又在屋裡轉了轉，發現了書桌上的宣紙，一張還未畫完的人像，是……自己啊。

忍冬摸著宣紙上的自己，一時間心頭五味雜糧，秦艽待自己，到底是真心還是旁的？忍冬突然不想知道了，害怕是真心錯付給自己，要是秦艽在利用他，也許他還要好受一些。

忍冬找了一張空白的宣紙，臨了一張城防圖，落筆間幾分猶豫，還是小改了幾條路線。

做好了這些，把畫好的假圖仔細收回，又把城防圖裝了回去，開始思考怎樣讓秦艽找到這個小竹筒。

思索間，忍冬看見書架上的畫卷，雖說私自動人家東西很不禮貌，但是忍冬還是伸手抽出了那個畫卷，反正……秦艽不是人家。

畫中是兩個小孩在山杏林里，那瞬間，忍冬覺得熟悉又覺得陌生，說不清是個什麼樣的心情，還帶著幾分嫉妒。

「這個，才是你的忍冬。」

忍冬摸著畫的落款，「秦艽與忍冬」，自言自語道。

隨即收好一切，屋子裡像沒有人來過一樣，忍冬關上門退了出去，任自己在杏林里打轉，吃著一個又一個酸倒了牙的青杏。

穆澤的逼迫，母親的不識，秦艽的好，交織在心頭。若這好原本不應該給他的呢？他只是個替身，霸佔了別人的東西。

「娘子？」

在忍冬吃到第八個青杏的時候秦艽找到了他。

「你要吃嗎？」忍冬把手中還未來得及吃的青杏遞給了秦艽，見秦艽沒有動，自己咬了一口，笑道，「嗯，有些酸，你還是別吃了。」

「別吃了，仔細牙疼。」秦艽拿走忍冬手中的青杏，一個個半黃不青，一看就是還未熟。

「不疼的。」

「我心疼。」秦艽拉過忍冬摟在懷裡，「你這樣，我心疼。」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忍冬猛的推開秦艽，有多久沒哭過了？母親在眼前卻不敢認，他沒哭。從死人堆里掙扎活下來，他沒哭。被所有人指責唾罵，他沒哭。如今卻因為一個心疼，他哭了。

太久太久不知道陽光是什麼味道，現在知道了卻想逃，逃得遠遠的，逃到他的角落，那裡只有黑暗和寒冷，卻可以讓他堅強，什麼都不用顧忌。

「你這樣……你這樣……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話語間帶著哭腔，帶著無助。忍冬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擊潰，輕而易舉的爆發。他受不了，受不了秦艽看著他的眼睛，那樣溫柔和深情，讓他覺得自己像一粒塵埃，遲早泯滅在這陽光里。

「我不是你的忍冬。我不是。」

秦艽還是上前再一次抱住了忍冬，緊緊抱住。

「你是。一直都是。只有你，只是你。」

那個黃昏，忍冬在秦艽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害怕黃粱一夢終成空，也怕荒涼一生無處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