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忍冬可是一直住在府中？」自秦王夫婦回來，每日秦艽同秦桑去上朝，秦王妃就陪忍冬在府中聊聊天，散散步，這日午膳秦王妃突然問道。

「是，母親是覺得有何不妥？」秦艽道，同時給忍冬添了一碗雞湯。

「也不是，只是忍冬總不能從秦王府出嫁，你準備多久娶人家？」秦王妃問，按照她兒子的性格應該早就提這個事情了，他們也回來這麼些天了卻還未提及過此事。

忍冬默默的咽下來口中的湯，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說他揣著個球？

「現在不行。」秦艽道，看著秦王夫婦疑惑的眼神，停了一下才道，「我想等忍冬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才成親。」

「哦。」秦王夫婦同時應了一聲，等等？孩子？

「啥玩意兒？！」

秦王妃還算冷靜，僵硬了瞬間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秦王可就不一樣了，驚得丟了筷子大聲喊了出來。

「嗯……忍冬身子特殊些，已經懷孕三月多，你們要抱孫子了。」秦艽默默的撿起飛到自己眼前的筷子。

忍冬低著頭，有些不安，無論如何男子懷孕都是奇聞一件，他害怕不會被接受，所以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忍冬沒有發現秦王妃疑惑的看著秦艽，而秦艽點了點頭。

只是誰也沒想到秦王爺一溜跑到忍冬面前，「孩子，你放心以後秦艽要是敢讓你受一點委屈告訴爹，老子弄死他！」

「……」

「王爺！」秦王妃吼了一句，「過來！你別嚇著忍冬。」

「哦，對對對。」秦桑尷尬的撓了撓頭，退到位置上做好，被秦王妃埋怨的拍了一下。

「如此也好，這娶妻一來一回至少得小兩個月，那時候肚子大了難免有些風言風語。」秦王妃道，隨後又對忍冬說，「你就安心在府里待著，待孩子生下來定讓秦艽風風光光的把你娶回府。」

忍冬依然低著頭，他突然害怕看見他們關切的目光會哭出來。這麼好的秦艽，這麼好的一家人，而自己，真的配得到這一切嗎？十里紅妝嫁與心上人，百年相伴生死相依，好生叫人嚮往，忍冬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王妃？」

下午的時候秦艽與秦桑出門辦事，沒想到秦王妃帶著丫鬟來了自己房間。一個丫鬟手裡抱著一盆清水，另一個抱著一個花盆，有土沒花，而秦王妃拿著一個小包裹和一個花鏟。

「還叫王妃？」秦王妃笑道，命丫鬟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伯母。」「娘」字，忍冬叫不出口。

「嗯，先這樣叫也行，過段時間再改口好啦。」許是看出了忍冬的為難，秦王妃善解人意道，揮退了丫鬟，把手中的東西也放在桌子上。

「這是？」

「卷柏。」說著把剛剛放在桌上的小包裹打開，裡面是一株枯草，棕黃色，根莖捲曲似拳，死氣沉沉的躺在白布上。

「卷柏？」

「你來看。」秦王妃招忍冬靠近，小心的將枯草放到清水裡。

忍冬看見，捲曲的根一點點鬆開，在水裡蔓延開了，小小的葉片開始滴滴復活，枯黃的顏色慢慢褪去，是點點新綠。不過片刻，一株枯草變成了充滿活力的綠色。

「這？……」忍冬很驚訝，太神奇了。

「神奇吧。」秦王妃得意一笑，「來，幫我刨個坑。」

「啊？嗯。」忍冬將目光從卷柏上挪開，拿起花鏟，挖了個坑。

秦王妃把卷柏從水裡撈出來，放在忍冬挖好的坑裡，與忍冬一起將它牢牢的栽在土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忍冬一定不相信眼前綠油油的卷柏剛剛還是株死草……

「送你啦！」秦王妃拍拍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泥。

「啊？」

「啊什麼啊，我既然拿過來了，自然是送你了啊。」

「可是……」

「你可知我為何送你卷柏？」

忍冬說不知，他的確想不明白，秦王妃此番費盡心思就為送自己一株草？雖然這草神奇了一些。

「我也是偶然發現這草的神奇，當地人告訴我，這草又叫還魂草，無水便枯，遇水而榮。若遇大旱，便收起根莖隨風而走，在水源豐富的地方落根生長。」秦王妃拉過忍冬的手，將手腕上的鐲子退下放在忍冬的手心，用忍冬的手將其握住。

「你若漂泊無定，這裡便是你的水，你的土，你可以自由自在生長的地方。」

桌上的卷柏的根在土裡蔓延，牢牢抓住……

「卷柏？哪來的？」秦艽回來的時候看見忍冬對著一盤草發獃。

「嗯？下午伯母送過來的。你認識？」忍冬想站起來，卻被秦艽摁下，叫他好生坐著。

「是味藥，我自然認得。」秦艽稍作思考便猜到秦王妃送卷柏是何意了。

「秦艽，你可知道我是誰？」忍冬剛剛才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曾是秦艽的藥童，那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知道，又為何留自己在府中，還要大費周章的娶自己？如果不知道，那他們又是如何認識的？

「怎麼這麼問？」秦艽問，他總不能是，沒錯，我知道，所以你趕快離開那個地方和我雙宿雙飛吧！他現在還不能確定忍冬至於那邊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那邊又是否有忍冬不能捨棄的牽絆，還是得瞞著。

「嗯……我這不是忘了以前的事情嗎？我想知道自己是誰。」

「你不是有母親嗎？」

「我……」忍冬差點沒忍住給自己一巴掌，他最開始騙秦艽進宮只為偷雪蓮花給母親，這下怎麼編？「我是被母親撿回去的。」

「這樣啊。可是我也不知道，當初你也是被我撿回去的。」秦艽也做了下來，拉過忍冬坐在自己腿上，「只可惜，那時候你還沒來得及告訴我你從哪兒來就不見了。」

「不見了？」忍冬問。

「嗯，不見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問了所有人，都沒有找到你。」秦艽把頭靠在忍冬的肩上，他沒說，那時候他就差把藥王谷剷平，只為了找到他。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忍冬道，想來那時候是被母親救走了。

「說什麼呢，又不能怪你。怎麼想起問這個？」秦艽揉了揉忍冬的頭頂，頭髮很軟很舒服。

「嗯，總覺得伯母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會送我卷柏，和鐲子。」忍冬抬手，把手腕上的鐲子給秦艽看。

「她原就知道你是我藥童，擔心你不能把秦府當自己家，所以才送你卷柏，至於在鐲子。」秦艽連鐲子帶手腕一把握住，「是秦家兒媳之物。」

「唔……」忍冬原以為只是個貴重東西鐲子，沒想到還真貴重，彷彿手上千斤重，要如何才能換得起這恩情？

「所以你什麼都別想，你所能依靠的，是我，是整個秦王府。」

漂泊無定，有親不能認，無可歸。忍冬一直以為他是棵浮萍，隨波逐流，歸於腐朽，如今他們告訴他，他是卷柏，遇水而榮，他們是他的水，他的家人。

何其幸運，曾遇見了你。

如何幸運，與你重逢。

如此不幸，與你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