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到「青果」的時候，被「小武」領到二樓的一個雅間，門口站著兩士兵，這是忍冬沒有想到的。士兵推開門，忍冬走了進去，穆澤正端坐在茶桌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忍冬走上前，盤坐在穆澤對面，桌上放在著一盤點心，要不是懷孕了不敢隨便吃外面的東西，忍冬一定已經伸手了。將目光從點心上移開，這才發現穆澤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眼眶有些黑，面無血色，口唇也有些蒼白。眼睛……是黑色的？

「你眼睛……」忍冬忍不住問了出來。

「怎麼？很詫異？當穆澤久了真以為自己才是穆澤？」

「當然不是，還以為大皇子身體出來什麼狀況，這小臉蒼白的喲，屬下很是擔心呢。」穆澤不說，忍冬便不再糾纏，但見穆澤的確有些不太好，所以忍冬的言語間多了幾分輕快，幾分諷刺。

「這可有勞兄長關心了。」穆澤也不甘示弱，兄長二字咬得極重。

「當然啦，我得關心你還能活多久啊？咱好歹是兄弟不成，怎麼也得給你收屍啊。」忍冬很高興，非常高興，這些年來，穆澤一直刻意針對他他是知道的，雖不清楚原因，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幸災樂禍。

穆澤看著眼前的忍冬，突然把目光移向窗外，「穆清，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恨你？」

樓下人來人往，有個小男孩牢牢牽著另一個小男孩的手，好像在說些什麼。

忍冬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小男孩們，疑惑的問，「我問你你會告訴我嗎？」

「不會。」

「……」

「你忘了，忘得幹幹凈凈，可我記得，記得清清楚楚。」穆澤盯著忍冬的眼睛，那是恨，忍冬看得很清楚，「所以穆清你記得，你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贖罪，贖你的罪，你在十幾年前犯下的罪。」

「你別跟我說你忘了。」穆澤突然提升聲音，「我最恨的就是，你憑什麼可以心安理得的忘了？」

「……」忍冬表示無奈，看樣子穆澤也不願意告訴他發生過什麼，秦艽，怕是瞞著些什麼，他也不想失憶啊，憑什麼怪他？他該怪誰去？！

樓下的小男孩牽著另一個小男孩走了，房間里沉默了下來。

「你叫我來不是為了說這個吧。」忍冬想回去了，既然穆澤不能給他答案，他也沒必要多留，答案還得去別處找。

「當然不是。」穆澤道，「穆清，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賭秦艽待你有幾分情誼？」穆澤把桌上的點心往忍冬目前推去，「賭你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和你一樣，抗毒。」

「穆澤！」

「冷靜冷靜，動了胎氣可不好。」穆澤端起茶珉了一口，涼了。

「你們為什麼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到底是被知道了，他就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他，放過他的孩子。可是，忍不住的抱有一絲僥倖，僥倖能被某個小手握住，僥倖能被某人抱住，僥倖能得道福祉。

但僅僅是僥倖，終究只是僥倖。他從來就不曾被僥倖臨幸過。

「當然是為了以防萬一。」穆澤放下了杯子，「你也別太難過，萬一我小侄子和你一樣呢？」

「我拒絕！」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在叫你做選擇吧？穆清，你可有得選？」

「……」

「不過是加了些夾竹桃，我特意囑咐了他們做得好吃些，嘗嘗？」穆澤把含大量夾竹桃的點心推得離忍冬更近了些。

好久，忍冬沒有動，盯著那盤點心，他想過被知道以後的結果，抱有僥倖的妄想便是要他親手殺死他和秦艽的孩子嗎？他怎麼辦得到？

為什麼一定要對他這麼殘忍，十二年的折磨威脅還不夠嗎？如果真的是他的罪，為什麼要這個孩子來承擔？

「哥哥……」

恍惚間，忍冬好像看見小穆澤跟在自己身後，喊著「哥哥……等等我……」

「穆清，我沒什麼耐心的。」穆澤也不知道那聲哥哥為何會叫出口，反正忍冬好像也沒聽見，就不管了，他也很累了。

又沉默了許久，忍冬抓起一個點心，猛的塞到口中，胡亂吞了下去，又是一個，兩個，三個……

「咳咳……咳咳……」吃得猛了些，忍冬咳了起來，抓起桌上的茶一口飲了下去，將空杯子砸像穆澤，穆澤微微側頭躲開了。

「滿意了？」忍冬想哭，但是不能，不能在這裡，他想回去，他害怕回去。

「當然。」穆澤笑道，「幾日後代王爺長子成婚，到時候還靜候弟弟佳音。」

「穆澤！」

「嗯？我聽得見，不用那麼大聲。」

「你不得好死！」

「我沒想過好死。」

忍冬走了，摔了裝過夾竹桃點心的盤子，「啪」的一聲，摔碎的又何止盤子而已。

「喲，秦大世子怎麼有閑工夫約我這個孤家寡人了？」昨個兒下朝，秦艽破天荒的沒有先走，而是留下來同他一起，說什麼約他今日喝茶。呸，他才不信是喝茶這麼簡單。

「有事找你幫忙。」

「不幫。」

「幫我查點東西。」秦艽放下茶杯，根本就不把夏蒼雲的話放進耳朵里，「前朝的人似乎要有什麼動作，我這邊沒收到消息。想讓你幫我查查。」

「你沒聽見我說的不幫嗎？」夏蒼雲敲了敲桌子，他還要去接他的小貓，哪兒有時間給秦艽幹苦力。

「你雖回來不久，但你手下的人比我的人要擅長這些。」

「你爹那麼多人，你不去借幹嘛非得找我？」

「事關前朝，不能讓父親知道。」

「前朝？你找到你的金銀花了？」夏蒼雲是知道忍冬的，但僅限於偷看了秦艽杏林里的畫，在和秦艽打了一架以後，逼秦艽說的，他只知道是秦艽的金銀花，與前朝有關，別的這貨打死也不開口了。

「嗯。」

「哦，恭喜恭喜。」夏蒼雲道，然後斬釘截鐵的說，「不幫！」

「我聽說你娘最近和各府夫人走得比較近，我看趙家就挺好，趙家小姐知書達理與你極配……」

「秦艽！」

「過幾日我去府上拜訪一下夏夫人吧，想來也許久未去看望過了。」

「我……幫。」夏蒼雲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了，他太清楚秦艽這廝，他要是真不幫，他真幹得出來，關鍵是，他娘還沒有放棄要他娶一個女子的心思！

「如此多謝夏將軍了。」秦艽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那本世子就先行告退，不耽誤夏將軍的好事了。」昨日他可聽說了，夏蒼雲抱了個人回府。

「滾！」夏蒼雲沒好氣道，「滾遠點，爺不想看見你。」

「哈哈哈，告辭。」

秦艽走後，夏蒼雲氣得捏碎了茶杯，他就比秦艽晚生一年，小的時候就老被他欺負。後來自己學了武，還是被欺負！到現在，他還是玩不過他！

夏蒼雲只能安慰自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秦艽是小人，披著君子外皮的小人。

不如去接他的小貓，也不知道會不會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