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寺一片寂靜。花木縱橫交錯，中有一小路直通一寺廟。這寺廟樸素的很，沒有掛名牌匾，只是水聲潺潺，只是松樹盎然。

忽傳出一陣木魚聲，不大不小地讓山寺平添生氣。

有一個著白色道袍的小姑娘，盤膝而坐，腦袋一搖一晃。她敲著木魚，髮絲未攏，微眯的眸子，紅潤的唇。白白圓潤的小手拿著小木棒頗有規律地敲來敲去。

師姐圓慧進門，她長身而立，仙風道骨。開門只見一小人垂頭打瞌睡，木魚的聲音越來越小。

「清慧，你家住持姑姑來了。」

師姐圓慧猛一出聲，嚇的那白衣小人手中木棒掉在地上。

「住持姑姑，住持姑姑，清慧沒有睡覺。」睜大惺忪的雙眼，卻發現門口只有一個師姐圓慧，沒有住持姑姑。

師姐圓慧一臉戲謔，配著仙風道骨的白衣，臉上那流氓嬉鬧的表情十分突兀。

清慧聳聳肩，呼出一口氣，討好賣乖的看著圓慧說：「師姐，師姐，你怎麼來了。清慧這廝有禮、有禮。」心裡卻想著不要給我告狀。

「我啊，就這麼一個可愛的未入門的師妹，不來看你看誰啊。」圓慧攏著自己的黑色頭髮，邊玩弄自己的髮絲邊自戀。

清慧暗自黑了臉，內心吐槽：大清早的不做飯，看我幹嘛？清慧鼓弄著腮幫子，但眼睛明亮一點壞心思都沒有。

這山間一古寺，有二女童和一個女住持，圓慧和清慧自幼一起長大，只是住持達摩只收下圓慧一個徒弟，清慧就是半成的道姑，清慧不能叫達摩為師父，只是叫一聲「姑姑」。

圓慧又說：「也不知是誰，昨夜外出打水都能迷路，弄的我找遍半個山頭，骨頭都軟了。一晚上師父和我都沒進食，只是罰你清晨念經而已。你倒是清閑，敲個木魚都能睡著。師姐我真是佩服佩服。」

清慧表情未變，木木的樣子回答：「嗯，此人，清慧也甚是佩服。」

圓慧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哎，你這丫頭。做道姑不學經文，反倒學起了油腔滑調……」

「師姐慎言，清慧可是實打實的道姑。」邊說邊作揖，未梳理的長髮滑落到身前，白皙清秀的臉當真有幾分道姑的模樣。

圓慧知道清慧最會裝模作樣，也不說破，轉身離開，留下一句「飯好了」。

然後，穿著白衣，髮絲盡散的清慧邁著「輕功水上漂」的步子沖向膳房。

住持達摩著一素衣，黑髮攏起更掩飾不住眉宇間的絕代風華。

被師姐圓慧從膳房拖出的清慧再一次看住持姑姑看呆了，內心想：哇，白白的臉，仙仙的氣質，就是我家住持姑姑。

被清慧看習慣的住持達摩什麼也沒說，依然灑脫自在的喝著茶，徒留觀賞美麗住持姑姑的清慧和一旁偷笑的圓慧。

用膳後，清慧和圓慧在寺廟長廊走，桃花正是盛開時節，花兒朵朵，妙不可言。

「師姐，你說住持姑姑怎麼那麼好看？」瞪大眼睛，清慧滿臉思慕的少女模樣。

圓慧忍住一巴掌把清慧扇飛的衝動，按壓內心的無語，說：「我們長的都好看啊，只要是道姑就好看。」

清慧仔細地盯著師姐圓慧，停頓幾秒後，嘆了口氣。「師姐又不好看，怎可說道姑都好看，莫非師姐不是道姑啦。」

等清慧走遠，圓慧才呆乎乎地反映過來清慧說了什麼，想動武的圓慧再一次敗下陣來。

清慧跑著跑著，忽聽室內傳音，古箏聲瑟起。清慧邁著小步子躡手躡腳地向院中達摩姑姑廂房蠕動。達摩端坐，少見的眼中有著幾分落寞和惋惜。

她素手輕抬，古箏聲裊裊動聽。

清慧靠在亭子的牆壁上，蹲著身子，閉眼聆聽，她穿著白衣，小小的一團，長長的頭髮也不怎麼會打理，就散落開隨風而動。

古箏聲伴著風，合著鳥，好不動聽。風動，葉動，草動，我心不動。一曲畢，陽光依然那樣溫暖。

清慧聽完要走，又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子透過窗子詢問達摩：「住持姑姑何時學的古箏啊，好好聽。」清慧甜甜的笑，大大的眼睛成月牙形。

達摩見這般清澈的雙眼，這般真摯的笑容，一時枉然，思及一妙人。達摩眼中含著柔情蜜意，嘴角上揚，清慧再一次看呆了。

「早已忘記是何時學得，只記得我的老師講過古琴看破紅塵，古箏看淡紅塵，年少時不想看破，只想看淡，便向老師學了古箏。」達摩回答。

「紅塵是什麼？」清慧不解。

「情不重，不生娑婆。娑婆者，紅塵也。」達摩一字一頓地回答。

清慧剛想問什麼是「娑婆」，但是一想姑姑又會說什麼「者」什麼「也」，便不問了。

「聽姑姑彈曲子，好開心啊。」清慧眯著眼睛笑。

「怎會，我的曲子很是傷感。」達摩看著一臉開心的清慧，搖搖頭，笑了起來。

「咦，可我怎麼覺得好聽得很，開心無比？」清慧再問。

達摩望著窗外站著的清慧，回答：「曲非不動情，只因未到動情處。清慧不像姑姑乃一痴人，自然日日灑脫歡喜。見你開心，我亦歡喜。」

「哦。」雖然達摩說著清慧聽不懂的話，但清慧裝作聽懂的樣子點頭答應。

後來，清慧和師姐圓慧抄經書時問師姐「什麼是紅塵」。

師姐圓慧回答：「紅色的土。」

清慧瞭然，又問「何為動情」。

師姐答：「動情乃一古城名，後人追憶那古城的繁華無比，在那裡生活的人都開心自在，便留下這古城的名字作為追憶。」

清慧又瞭然，又問「何為痴人」。

師姐圓慧暗攏情緒，回答：「想一物而不得，卻一直在想的人就是痴人。」

清慧看著表情頗古怪的師姐圓慧，覺得師姐說的很有道理。

清慧「嘖嘖」發聲，打斷了圓慧的思路，圓慧懊惱的看了清慧一眼。

清慧一臉「茫然」地說：「怎麼啦，打擾師姐想什麼啦。」

「沒什麼……」師姐圓慧一反常態，沉默半晌才回答。

二人抄著經書，清慧依然樂樂呵呵，圓慧的心卻不那麼安靜。

外面的花草樹木依然十分美麗，圓慧看著其中的一朵小紅花恍然許久，眼前浮現一艷麗男子著紅衣在跳舞，他的衣服袖子不知為何突然變長，絲綢的袖子拂過圓慧的手，圓慧搖搖頭，不由得傻笑了起來，惹得清慧連連觀看、連連搖頭。

師姐莫不是傻了？

以看傻子的目光看師姐圓慧，清慧又發出「嘖嘖」聲，還連帶著一陣嘆息，圓慧總算回神。

清慧說：「師姐，我發現越看你越傻唉。」

圓慧本是思念一男子，正在譴責自己身為道姑不可動情，誰料清慧說的話這個無理，她臉上破功，一口惡氣就對清慧發，大喊著「今晚上沒有你的飯！」

「師姐，師姐，你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我有眼不識泰山，師姐......」清慧搖著圓慧的衣袖，一副委屈巴巴、淚眼汪汪的小模樣。說著軟話好一會兒，師姐圓慧臉上慢慢舒展，清慧偷笑，果然這招有效。

「哼，下不為例。」圓慧裝模作樣地把清慧纏上來的手拿到一邊去。

「好的，好的。」清慧收手，一臉諂媚。

清慧心想：飯回來了，不錯不錯。

白衣飄飄，風華絕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在這小小寧靜的寺廟，達摩、圓慧、清慧，過著簡單快樂的生活，自在逍遙，何以度人生？只是日後她們都沒有想到物是人非，山長水闊，觸處思量遍，愁遮不斷。

「清慧，又幹什麼呢？」圓慧看著一小人穿著道姑的素衣，背倚桃樹，落英繽紛，心中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