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清慧走後，蘇翰看著臉色又平淡下來的表哥，一時感慨。蘇瑾自然看出來表弟在想什麼，不過他一向不善言辭，沒有說什麼。

蘇翰看著自己的表哥雖然不近人情的樣子，但表哥的眼底徒添開心，蘇翰裝作隨意地問：「表哥，那個清慧是來府中給姑姑看病的嗎？」

「嗯。」蘇瑾答。

「哇，那很厲害啊。」

蘇瑾看著平日里乖順柔弱的表弟今日格外豪爽，還和清慧相談甚歡，心中不爽多了幾分便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蘇翰看著依然面無表情的表哥，內心兩個字「面癱」呼之欲出，誰料心裡怎麼想的就說出來了。

「面癱！」蘇翰嘟囔一聲。

蘇瑾臉色微微鐵青，轉而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來表弟最近很閑，都會調侃表哥，家中古書稀少，麻煩表弟多抄幾本吧。」

「……」蘇翰欲哭無淚，掩面偷瞄表哥，心裡嚎叫：不帶這麼狠的。

蘇瑾一個眼神，登時蘇翰就答：「是，一定一定。」然後蘇翰灰溜溜地到書房抄書去了。

蘇瑾看著跑的很快的蘇翰，怎麼沒發現自己的表弟平日這樣皮呢？連連嘆息小男兒心思捉摸不定，蘇瑾也進了自己的書房批閱奏摺。

月色闌珊，酒香陣陣，蘇瑾佩戴的玉佩一閃，他沒有留意到一閃而過的白光，本想起身出去走走，沒走幾步就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這是哪裡？蘇瑾疑惑著，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看起來比現今的自己年長，他穿一身紅衣，手握酒杯。

蘇瑾疑惑著這一切，怎麼這樣真實，莫非不是夢境？不，這就是自己的夢境。

那著紅衣的年長蘇瑾面色凄冷，白皙的肌膚不帶血色，隨口問了一聲：「陛下今夜還不來嗎？」

旁邊的小侍顫顫巍巍地回答：「嗯，正君。陛下去了靈公子那裡。」隨後就不敢再開口。

「罷了，罷了。」蘇瑾面露傷感，什麼也不說了。只見夜色朦朧，天邊一輪圓月灑下層層白光，絲綢製成的紅衣飄飄，年長的蘇瑾坐下來，默然不語。

在夢境中的蘇瑾看著那紅衣的自己那般悲傷憔悴，一時心中也有幾分凄涼。那陛下是何人？靈公子是誰？為何夢中紅衣的自己那般傷心？

只聽那紅衣蘇瑾慢慢地自嘲一笑，說：「若知今日心中苦，當日不會做如此選擇。」

蘇瑾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心頭一痛。

那紅衣男子飲酒已醉，「哈哈」大笑。屋子的門被打開，迎面一女子走來，她身材高挑，面如桃花，一雙大大的桃花眼晶瑩剔透，額間一梅花印紅紅似火。

蘇瑾看著這樣一張臉，那雙桃花眼，那額間梅花印，心中大駭，那人是清慧！

紅衣蘇瑾看了一眼「清慧」，「哈哈」大笑，酒杯被摔在地上，裡面的酒灑落滿地。

「清慧」看著已經喝醉的紅衣蘇瑾，暗自搖頭。她上前要去把蘇瑾抱上床去，著紅衣的蘇瑾目光迷離，輕輕地問：「怎麼不去什麼靈公子那裡？」

清慧悶聲不答，又走近幾步，把蘇瑾抱在懷裡。已經長大的清慧足足七尺女兒身，武藝高強，抱起一個蘇瑾毫不費力。蘇瑾沒有反抗，兩個胳膊繞著清慧的脖子，輕輕柔柔。

「我本來就沒有去那裡啊。」清慧眼含委屈看著紅衣蘇瑾，越說越小聲。

「沒去嗎！當初答應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呢？靈公子如何解釋！」紅衣蘇瑾大怒，在清慧的懷裡瞪大眼睛問，惹得周邊的小侍連連低頭一起跪下。

清慧雖然皺起眉頭，還是溫和地對著跪倒在地的一幹小侍說：「主夫最近身體不舒服，你們要好好照顧，不可說些惹人心煩的話，做些惹人生氣的事，可知道了？」

小侍連連應聲回答：「是。」

「嗯，退下吧。」清慧疲憊地說了一聲，就接著把蘇瑾抱緊走向床鋪。

一幹小侍輕手輕腳地推了出去，屋裡只有清慧和懷中的蘇瑾，還有在旁邊看的蘇瑾。

「那你就不信我嗎？我與他並無關係。」清慧搖搖頭，內心蒼涼。

蘇瑾看著二人對話，心中似被撕碎一般，怎麼會那樣痛，這不是我，我不會如此失態。

猛一驚醒，蘇瑾坐起身，冷汗滑落。

天已大亮，但蘇瑾內心陰冷，坐在床上，恍惚許久。他喚來小廝洗了個澡，換上一身藍色衣衫，髮絲被挽起來，更襯蘇瑾明目朗朗，身段高挑。

蘇瑾出門走向竹林深處，打算靜一靜，卻看見了自己的表弟蘇翰。

蘇翰看出來自己的表哥神情不對，異常憔悴，很是擔心地問：「表哥，可是朝堂上那些老頑固惹你不快？」

「沒有。」蘇瑾幹巴巴地回答。

「那讓清慧幫你看看吧，她醫術高超……你的臉色很不好啊。」蘇翰上前握住了蘇瑾的雙手，蘇瑾兩手冰涼，蘇翰更是擔心了。

蘇瑾一聽到「清慧」二字，心又砰砰直跳。他忙答了一聲「不必。」

「怎麼不必，你的身子要是不好了，瀟湘上下的百姓怎麼辦？」蘇翰不依不饒。

蘇瑾悶悶地沒有說話，想到自己不可捉摸的夢境，內心苦澀，還是不好讓別人擔心，蘇瑾最後應了一聲：「好。」

二人穿過竹林，蘇瑾被蘇翰拉著往清慧那裡走。

忽聞一陣清香，沁人心脾。

「哇，好好聞啊！」蘇翰開心的叫了起來，搖著蘇瑾的手。

蘇瑾聞出來這是什麼了，這是烏沉香。沉香能夠供佛，能夠靜心，能夠去除晦氣，但是十分稀少，何處散發如此香氣。

「清慧，這是什麼啊，這樣香？」蘇翰喊了一聲。

正在配藥糾結的清慧在屋子裡聽出來是蘇翰的聲音，聲音爽朗，語中含笑，回答一聲：「這是烏沉香。」

蘇翰和蘇瑾走近，看到清慧屋子的大門敞開，她坐在一個木頭椅子上，連連搖頭。

「這是怎麼啦？」蘇翰看著清慧一副「小男兒」樣搖頭，著實覺得可愛。

清慧自然看到了後進來的蘇瑾，盯著美人看了幾秒，感慨美人姐姐穿了藍色衣服更是清麗脫俗，隨後慢條斯理地回答蘇翰：「不知怎麼回事，蘇阿姨的頑疾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可是每次我一問，蘇阿姨都會說不舒服，我也不知道她是哪裡不舒服。」

「哦。」蘇翰一想起姑姑對清慧的喜歡程度和表哥對清慧的態度，想明白了幾分。姑姑這是不希望清慧回去吧。

清慧接著抓耳撓腮，可憐巴巴。

蘇瑾本來一顆因夢境而受驚的心，看著清慧現在的模樣，竟安定了下來。是啊，夢都是反的不是嗎？自己何時這般多愁善感？蘇瑾微微一笑，清慧配藥的雙手都不動了，只顧在一旁呆呵呵地傻笑。

蘇翰看出來清慧對自家哥哥的莫名「喜愛」，也為二人高興，但一想到自己表哥可是有婚約的，又笑不出來了。

「清慧，你這烏沉香是什麼東西啊？」蘇翰隨口問。

「就是外形如陡峭的山，顏色黑的像黑炭，然後香香的。」清慧回答。

「哦哦，這樣啊。等等，你回答我問題了嗎？我問這是什麼啊。」蘇翰都笑了起來。

蘇瑾倒是開口了：「聽說烏沉香一塊千金，不知清慧的烏沉香從何而來？」

「咦？那麼貴嗎！我們後山好多好多啊，公子要是喜歡我給你弄一些吧。」清慧站起身，整理整理褶皺的衣服。

「好。」蘇瑾笑了。

「聽達摩姑姑說，烏沉香是佛法的象徵，要體會它的內涵，需要用心感受，需要一顆堅實的心。」清慧看著蘇瑾和蘇翰笑著說。

「可惜，我只覺得它是一塊有香氣的木頭罷了，著實不知這木頭有什麼玄機。」清慧搖頭傻笑。

「人世浮動，榮華富貴，內心保持如這烏沉香永遠不變的芳香，便不懼塵世。」蘇瑾看著清慧，溫聲細語地教導。

「哦哦。」蘇翰和清慧一起回答。

清慧越發覺得「美人姐姐」拿自己當小孩子，心裡有點不舒服，但是轉念一想小孩子就小孩子啦，有什麼關係。

「美人姐姐，你真是穆如清風、高風亮節！而且還會和達摩姑姑說差不多的話，我就不行啦，你真是厲害呢。」清慧大聲讚美蘇瑾。

蘇翰在一旁看著二人的相處，內心有了一點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