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這個安小侯爺的底細。」沐華微微偏了偏頭，用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聲吩咐到。

牧寧給過沐華晉國的資料，安小侯爺又是個上躥下跳存在感高的，他能認出來也沒什麼奇怪。

牧寧點頭應下。

「你來了。」坐直了身體，言傾棠今日換了身白茶色的長袍，白玉綴的宮絛簡單地系在了腰間，將他的腰肢襯得更加精瘦，看上去——

就想攬過來試試，抱在懷裡是什麼感覺。

思緒跑偏的不止沐華一人，在場幾乎有半數人的視線都粘在言傾棠身上，只是後者不自知罷了。

當然，如果他們要是知道這身衣服是言傾棠特意留著回師門穿的，估計就不會這麼激動了。

「傾棠今日真是驚艷。」饒有興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沐華眼中的讚賞不似作假，「尚未及冠，便已是翩翩少年郎。」

翩翩少年郎，驚艷世無雙。

就算雙眼被黑紗遮住，流光瀲灧盡數被暗色隱下，也難掩周身氣度。

不為冗雜所困，不畏喧囂吵鬧，公子如蓮，恬靜淡然。

衣袖從白凈的腕子上滑落，言傾棠只當那些異樣的眼光是誇讚，玫瑰色的唇瓣微啟：「你也不差。」

沐華輕笑。

無需多寒暄，兩人各上了對立的指揮台。金絲楠木案上是早已備好的硃砂、毛筆和令牌，兩側一排身著紅甲的傳令兵，手裡拿著各色的三角旗。

牧寧亦步亦趨地跟在沐華身邊侍奉，不甘寂寞的安小侯爺擔心言傾棠身邊沒個近人容易落入下風，便自告奮勇地跟著言傾棠當個代筆先生。

言傾棠：「……」

其實不是很必要。

演武台位於兩個指揮台的中央，也是今日言傾棠和沐華的戰場。

古樸繁複的花紋在巨大的陰陽雙魚上，在相交處形成一個巨大的虎頭圖騰，猙獰狂嘯，震懾著在場之人。

拉開這一層屏障，演武台的真容才真正展現在人們眼前。

栩栩如生的銅人形態各異，有持長矛作刺狀的步兵，也有勒馬急停的騎兵，更有將軍身披甲胄，帥帳駐守後方……

銅人身上的盔甲分兩色，一黑一白。

沐華執白方，言傾棠執黑方。

正是兩軍對壘之局。

熟悉的判官此次並沒有站在最前面，而是畢恭畢敬地把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請到了首位。

沐華認出了來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顧老先生。」

沒錯，眼前這位便是昨天文斗時身體「抱恙」的出題先生。

只是看顧老先生此刻面色紅潤眼神矍鑠的樣子，怎麼也看不出有恙的模樣。

冷哼一聲，顧老先生拒絕接受沐華的禮節。

孽徒！

明明昨天他都走到一半了，又生生讓牧寧給送了回去！

還說身體有恙？！

你才有恙！

唇角含笑，沐華知道顧老先生不是真的生氣，也就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多言。

左右不過是以後挨頓罵罷了。

「這場對陣由老夫暫代判官一職，諸位應該沒有異議吧？」不同於不急不緩的語氣，顧老先生銳利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

除了言傾棠這個場面在深山老林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幾乎場中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出言附和。

連安小侯爺都跟著綴了一句。

「你便是言傾棠？」顧老先生掃了他一眼，「想不到有朝一日，晉國那種地方也能出現你這般的人。」

能讓沐華主動拉攏，果然不是普通人。

言傾棠不卑不亢地行禮答道：「您不知道的還很多。」

真.不卑不亢。

狂妄至極。

在言傾棠看來，他只是說實話而已，畢竟師門裡還有好多師兄弟，但這在旁人看來就已經是妥妥的挑釁了。

對一個成名已久位高權重的老者如此說話，言傾棠是真的剛。

於是乎，言傾棠感覺自己身上凝聚的視線好像又有些變味。

如果原本的視線在言傾棠可以算是誇讚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看向他的視線中就只剩下同情。

……就像是他捅了什麼不得了的簍子一樣。

安小侯爺臉都笑僵了，背在後面的手瘋狂地戳他，想讓他趕緊挽救挽救。

言傾棠不明所以。

我沒說謊啊！

他素來不會說謊，要不然也不會心安理得地承下沐華的誇讚。

緊盯著他半晌，顧老先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突然笑了：「果然初生牛犢。」

「開始吧。」

演武台上的陰陽雙魚隨著齒輪的轉動徐徐拉開，所有銅人都展露在眾人眼前。

「現在輪到你們做選擇了。」面上的笑紋微微淡去，顧老先生看了一眼言傾棠，「是想明爭還是暗鬥？」

顧名思義，明爭就是不遮擋銅人，演武台上的每一分變化都可以被對陣的雙方收入眼底；暗鬥則是重新合上陰陽雙魚，雙方在不明戰場變化的情況下，僅憑對方的指令行軍，需要依靠腦海中的推斷來步步為營。

看起來後者難度為前者數倍，但其實高手對陣，明爭才更考驗人心。

不出所料，言傾棠與沐華心有靈犀地開了口：

「明爭。」

「明爭。」

沒有感到意外，顧老爺子揮揮手，示意比試開始。一直在他身後的判官這才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趕忙上前一步高聲宣布第三場開始。

顧老先生做判官不假，可這種光磨嘴皮子不動腦子的事情，沒人敢留給他做。

三國帝師，威望至此。

演武台上，銅人隨著台底之人的操控而快速運動，黑白兩派瞬間劃分出楚河漢界。

沐華與言傾棠的最後一遍較量，也就此展開。

雖然四國祭敗局已定，但言傾棠顯然不是那種甘心認輸的人，即使無力回天，最後一場他也不會混水摸魚。

來都來了，總得不虛此行。

這一場並未說明先後手，言傾棠索性就佔了這個便宜，先行出兵。

「騎兵出陣為先鋒。」

沐華略微驚詫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同樣毫不含糊：

「騎兵出陣，兵分三路。」

「步兵分列，九曲為營，隨騎兵出。」

「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