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廈門的仲夏夜，微涼的海風掠過這座城市，比起在家宅著玩手機，多數的年輕人們還是更喜歡在海邊散散步。

不難發現離人群比較遠的一處沙灘上擺著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桌子圍繞著一群少年，剛剛那句餘音繞樑的生日快樂，就是從他們那兒傳來的。

這七個少年是風和娛樂公司的練習生，而今天，是他們其中之一白褚穆的生日，其他六個男孩兒為了給小夥伴慶生，跟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在海邊布置了一個小小的聚會。

壽星白褚穆是被跟他關係最好的凌桐千神神秘秘蒙著眼睛帶來海邊的，剛被按著坐下摘掉了眼睛上的黑布，就聽到了小夥伴們祝他生日快樂。

少年們的嗓門響亮，白褚穆被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雖然只是風和的練習生，但最近一個月都忙著拍物料，早出晚歸的，白褚穆早就把自己的生日忘到一邊去了，不過還好，有這群小夥伴們記得。

「謝謝大家，謝謝！」白褚穆望著桌上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十三支燃燒著的蠟燭，火光映入他的瞳孔中，讓他的眼睛顯得閃閃發光。

「來來來，許願吧。」凌桐千給白褚穆戴上生日皇冠，又幫他捋了捋亂掉的髮絲。

「對對對，許願許願！」

「快許願吧小白。」

其他人聽到凌桐千的話，趕緊附和道。

六個人六張嘴，現場馬上就熱鬧了起來。

在廈門海邊的聚餐，最必不可少的就是海鮮，知道這是白褚穆喜歡吃的食物，公司特地準備了一桌的海鮮。

白褚穆先是把蛋糕切了，給每人都分了一塊，少年們吃了蛋糕就開始幹飯，什麼魚啊嚇啊螃蟹全都成為了他們的盤中餐。

白褚穆愛吃海鮮，但不愛剝殼，凌桐千特別自覺地把剝好的蝦放到他的碗里：「來，吃個蝦。」

「喲，謝謝謝謝！」白褚穆故意客氣道。

「小白，許的什麼願啊？」陳子恆把腦袋湊到白褚穆這邊。

「嗐，說出來不就不靈了嗎？」白褚穆擺擺手，神色輕鬆地將話題拋到腦後。

他的願望，當然是希望自己和六位夥伴能一直在風和待下去，一起出道。

他的願望，說大也不大，他只是想跟朝夕相處的好兄弟們一起出道走花路，但說小也不小，在練習生眾多的風和娛樂公司，出道又談何容易？

風和已經出道的前輩和師兄們，哪一個不是歷經好幾年甚至十年以上才成功出道？他們這一代練習生，現在大家年齡都不大。

白褚穆的生日，公司雖然照常安排了攝像機跟拍，但也只是七個小朋友一起吃了一頓飯，簡單為他慶祝了生日而已。生日過得簡單，在小朋友眼中卻已經是大大的滿足，滿足的是這一桌公司準備的這一桌美味佳餚，還有陪自己過生日的是最好的朋友。

風和雖是娛樂公司，但非常擅長養孩子，在這群小朋友正在長身體的年齡，即使是其中一位小朋友過生日，工作人員也不可能讓他們熬夜。晚上十點剛過，工作人員就逐個把小朋友們的手機收上去，並叮囑他們早點休息。

小朋友們都十分聽話，按時休息，除了凌桐千。

十一點多，確認所有孩子都睡著後，工作人員悄悄把凌桐千叫醒，又輕手輕腳把他的行李收拾好帶出了房間。

「周總也真是的，就不能讓孩子睡一覺醒來再走嗎？非得連夜把孩子送走。」出了房間後，負責孩子們生活起居的工作人員嘉姐小聲地抱怨。

「嘉姐，別這樣說，周總也是為了我們好，他應該是不想讓我們經歷離別吧。」凌桐千笑得算不上好看，說話聲音也帶有一絲哽咽。

「小千啊，嘉姐知道你難過，也清楚你不是真的願意離開，但周總那人實在腦子有病，為了利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次他把你送回家，下次肯定也有別的孩子被送走，真是苦了你們了。」

「不，不會的，周總他答應過我，我是被送走的最後一個。」凌桐千說這話時語氣異常堅定，但他的心裡卻也沒底，周總說的話，他不知道能不能信，但他還是希望周總能夠信守承諾。

「以後我們不在你身邊，要學著自己照顧好自己，雖然你不在風和了，但姐姐還是祝你前程似錦。」嘉姐輕輕拍了拍凌桐千的小腦袋，心疼道。

「謝謝嘉姐。」

凌桐千和嘉姐在客廳坐著等專車司機來，他的內心早已經被不安填滿，這種不安來源於他擔心其他兄弟們醒來發現自己不在的難過。難過是肯定的，不論是他，還是六個朋友，朝夕相處兩年，突如其來的離別怎麼可能讓人不難過？

但他們只是一群孩子，根本沒有能力去跟現實反抗，很多時候，他們只能被迫接受現實的殘忍。

「小千？」醒來上廁所的陳子恆出了房間路過客廳，結果看到凌桐千和嘉姐正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恆哥。」凌桐千被陳子恆一聲叫喚激得渾身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站起來面對著陳子恆，像極了犯了錯被家長發現的小孩兒。

「大晚上的，嘉姐怎麼在這兒？」陳子恆真希望事情和自己心裡想的不一樣，但當他看到凌桐千的行李箱時，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小千，你這是要去哪兒？」

「恆哥，我……」凌桐千沒想到自己離開會被任何一個小夥伴當面撞見，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解釋。

「你要去哪兒？」陳子恆聲音放大，又問了一遍。

「小恆，小點聲，不然其他小朋友該聽到了。」嘉姐怕其他孩子被吵醒，也不想他們面臨離別這種痛苦的事，忍不住出聲提醒。

「所以，小千也要被送走是嗎？」陳子恆一雙眼睛盯著嘉姐，迫切想要知道一個真的答案。

「對。」嘉姐跟陳子恆對視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孩子，只好說了一個「對」。這個壞人，她就算不想當，也不得不當了。

「對？連解釋都不解釋了？」陳子恆冷笑一聲，頓時有些生氣和失望。

以前他們那些被送走的小夥伴們，再怎麼說被送走也有個理由，這回到了凌桐千這兒可好，公司高層連個理由都不想編了。

「恆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凌桐千渾身上下湧起一種無力感，他無可奈何地走過去，抓住陳子恆的胳膊。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陳子恆看著凌桐千的眼裡泛著淚光，用 力咬著牙，他真的不想再有人被送走了。

凌桐千唱跳俱佳，性格又溫柔，那麼優秀的一個小朋友，怎麼可以沒有理由就莫名其妙被送走？

他們在客廳爭執太久，引得其他孩子也被吵醒，紛紛跑出客廳來一探究竟。

得知凌桐千馬上就要被送走，小朋友們又無能為力，各個哭得一塌糊塗。

「小白呢？」陳子恆看向小白的室友宋星羽。

「小白……他沒醒。」宋星羽抹了抹眼淚，回答陳子恆。

「別叫醒他。」凌桐千央求道，他不想當著跟自己關係最要好的白褚穆的面離開，他怕自己真的會走不掉。

陳子恆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專車司機一到練習生宿舍樓下，就給嘉姐打了電話，讓她帶著孩子趕緊下樓。

「再見。」凌桐千跟著嘉姐，在一起相處了兩年之久的兄弟們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的腳底像粘了膠水一樣，寸步難行。

他不敢回頭，更不敢直視兄弟們帶著淚水的眼睛，那句再見，恐怕是和他們再也不見了。

嘉姐不允許小朋友們跟著下樓，他們只好齊刷刷趴在二樓陽台上望著向不知名的遠方驅使而去的公務車。

白褚穆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他夢見又有小朋友被送走了，於是在噩夢之中驚醒，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的室友宋星羽不見了蹤影，房間外面的客廳倒是有一些動靜。他起床，半睡半醒出了房間，客廳沒人，聲音是從陽台傳過來的。

「你們在幹嘛？」白褚穆走進陽台，像其他人一樣趴在陽台上，望著漸行漸遠的那輛公務車。

白褚穆這麼一問，剛停下沒兩分鐘的小朋友們又開始哭了起來。

「小千……被送走了。」陳子恆在這群孩子中年齡最大，也最懂事，面對突如其來的分別，雖然他的內心也非常難過，但作為哥哥，他必須最快緩過來。

聽到陳子恆說凌桐千被送走，白褚穆一時之間還不相信，用眼睛來來回回點了好幾遍在場小夥伴的人數，算上自己，只有六個，少了一個，少的那個孩子就是凌桐千。

「為什麼不告訴我？」白褚穆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點，眼眶泛紅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反應。

陳子恆：「小千說他怕看到你會捨不得離開。」

白褚穆：「那意思是，沒有看到我，他就捨得走了是嗎？」

「小白哥，你別難過，也別怪小千哥。」宋星羽在他們當中年齡最小，是老幺，但在這種情況下卻還是一邊哭一邊安慰白褚穆，他一頭扎進白褚穆的懷裡，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白褚穆抱著宋星羽，難過得說不出話，喉嚨發澀，抬頭望著星空不讓眼裡的淚水往下掉。

這一晚，白褚穆徹夜未眠，哭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