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空氣如此清新。

梳理完觸鬚和小臉，我蹲在洞口偷看著外面。天蒙蒙亮，精靈們像勤勞的蜜蜂，從各自的樹屋起飛，開始一天的工作。具體幹什麼不清楚。雖說都是精靈，圍湖而居，卻相隔甚遠，出動乍看很多，和整個森林其他種族數量卻沒有可比性。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期間我出去透氣便有了空隙。這一帶除了精靈，沒發現其它威脅性的怪物出沒。只是我有所不知，數日沾染賽樊的精靈氣息，且在他同意下進的領地，這塊的「異類預警系統」才沒有識別出。等氣味淡了，照樣危險。雖然信息匱乏，打樹洞失敗這事兒還是讓我倍加小心，溜達時忍住沒搞太大破壞。

圍湖的一圈樹木格外高大粗壯，枝幹遒勁曲折，春天想必枝繁葉茂，能攏縮小半徑的天空。湖邊曲折較多，我翅膀沒有長好，飛不上去，但是從樹上湖的輪廓像個長翅膀的大魚。湖本身沒大到無邊，水面凍結，成了小精靈的遊樂場。小型犬大小的我撿了片還算完整的枯葉遮遮擋擋，在樹後提心弔膽進行區域探索。

時常會在雪地發現一叢藍色小花，兔耳花瓣，3cm長的脖莖，花狀淡雅又俏皮，寒風那麼微微一吹，就像無數腦袋搖擺著，擁簇著合唱歡樂的歌……沒唱完被我一鐮刀收割了去。

「大家沒必要孤芳自賞，跟我走吧。」吧唧口，我從善如流奔到「知音」家。

賽樊不在，卻來了討厭的不速之客。虐待我的幾個小精靈飛在樹屋外，發現掛在外面的籠子空無一物，踹得籠子劇烈搖晃。最囂張的那個動動翹起的鼻子，轉到我躲藏之處。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詢問夥伴，夥伴也嗅了嗅，拉著他飛到窗口。我剎那意識到可能是花的味道，趕緊劃拉開距離。這回小精靈只以為是杯里散開的插花味道和遺留的螳螂怪味道。幾個小子商量番，紛紛從窗戶飛進去。

耐心等了會兒，小精靈失望地出來了，不忘順手牽羊走水果。

進門一看不禁為小孩子的破壞力嘆為觀止，比我這小偷還小偷呢。翻箱倒櫃，無所不能。這事兒不是我凎得還得給他們擦屁股。

扶起凳子，您的家政保姆又上線嘞。

沒有將主任命的成年精靈晨起會到一處叫「豐源」的秘境，負責培育看守和收集食物，此處也是精靈們的一大交際所。裡面四季如春，瓜果長盛，一種藤花朝露是它們必不可少的營養精華，為了不錯過才會早早趕到豐源。賽樊在那用過「早餐」，開始日常巡邏，到各處精怪主那檢查工作，處理事務。下午整理好資料，按時進入將主的幻境報告成果。

幻境內包括賽樊在內的九位護法精靈站在懸浮的木樁上，氣氛莊嚴凝重，中心站著它們的上司將主。逐個彙報過後，將主做出相應指令。流程到尾聲，深沉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滄桑道：「孩子們，未來你們當中會有人接替我守護龍神，不要讓過去的悲劇再次上演。」

火精靈的背叛眾人皆知，護法個性不一卻沒有二心之人，將主的最後結語有點意思。幻境出來後，精靈卡扎瑪抱臂伸了下懶腰，興趣缺缺道：「整個老不死的樣子哄誰呢。」

你看他老得滿臉皺紋，卻陪著龍神活了千百年，三百年壽命的普通精靈誰熬得過他。這話九位護法自然沒當回事兒，工作結束，要麼回家休息，要麼在森林裡溜達作樂。

賽樊則比平時多了份回家的期待，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她」。

推開木門，延續昨日的清爽。賽樊注意到杯子里的花換了，他特意留在桌上的紙條不見了，足以證明有人來過。

紙條上彬彬有禮寫著一句：感謝幫忙，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被金零隨手連同垃圾填地洞了。

直到看見空無一物的盤子，賽樊明媚的笑容慢慢冷卻。這時回想起來，處處透著不合理。比如精靈根本沒有關閉門窗的習慣，沒有偷水果的怪癖，更沒有摘野花的愛好！模糊的猜測越來越清晰，賽樊嗅到的味道證實了他的想法。

按理味道應該淡了才是。

偷水果的是它，那幫忙打掃的是誰？

之所以嗅不到小精靈的味道，是因為他們待得時間不長，加之金零那個二貨打掃時特意進行了通風，結果因為隨手關門的好習慣暴露了自己。

此事可大可小。

賽樊在屋子裡動了點手腳，第二天不動聲色出門。

如他所料，我金零又來了。

昨天那幫臭小子一出手，只剩了一個果實，都吃完了。為了備糧三顧樹屋。

「今天是個好呀嘛好日子~嗯嗯嗯嗯嗯~」

「哇！大豐收！」

滿滿一大盤水果。

我並未偷完食物馬上離開，而是肢幹朝天倒在床上打滾，百無聊賴思索起茫然的前途來。

我叫金零，卻無緣投胎成精靈。難道一輩子當個怪物嗎？

螳螂種群內形態千姿百態，但是沒發現一個能進化成人形的高階。如果有什麼辦法讓我變成人，自當不顧代價全力爭取。

啊啊，真想當個吃穿不愁的廢物，而不是這一無是處的小怪物呀！

再怎麼心有不甘，苦哈哈的日子還要繼續。

「啊呀！不好！「我拍著腦瓜子彈起，懊惱一時粗心大意。精靈嗅覺靈敏，被小辮子聞到完蛋了。立刻亡羊補牢拍打被子企圖揮散味道，揣著食物不敢逗留，匆忙躲到地洞里。又不免心懷僥倖地想：小辮子日理萬機，回家累的精疲力盡，哪裡會想到是一個螳螂怪幫他打理屋子呢？

就算髮現……我又不是做壞事，我心虛什麼！

賽樊確實不信，直到在地板上施加的魔法將造訪者的幻影呈現，金零在屋子裡的行動展露無遺。

詫異之外更多的是懷疑。

我在洞里咬了一口果實，味道好奇怪。吐出來一看，居然是碎紙，捕捉足捧著的變成一團紙球。察覺不妙，趕緊查看其他的，結果都是。直呼上當，連夜出逃。

還沒出去從洞口出去，守株待兔的某精靈嚇得我腦袋一縮。可惡對方手速過快，一把握住我的脖子拔了出來。

「清點！輕典！要斷了！」

差點身首分家，不知道小辮子發什麼瘋，把我罩在一層綠光里，五指對著我做往外拉的動作。不明所以，我左敲右打就是出不去。

有修為的生物會自然產生「神」，身死而能神不滅。賽樊手上看不見的線便能拉出神來，但是對於只有身的低階妖怪沒有效用。賽樊拉了數次，毫無反應。小螳螂一味倉皇無措的攻擊屏障。

儘管證實沒有危害，但是智商反常，行為詭異。

多觀察一陣子，還不能放任之。

看它一直沒有離開，賽樊問：「你不想離開？」

枯葉螳與之對視，做不出回應。

賽樊笑笑：「既然不想，就留下吧。我也很喜歡你。」說著抓著螳螂飛到樹上。

小螳螂吃到水果，迅速安靜。對籠子視若無睹，跳趴在桌上一副要就寢的模樣。可惜小傢伙不會說話，賽樊蠻好奇這小腦瓜子能想些什麼。

而我以為混吃等死的寵物生活開始穩定了。小辮子精靈則本著「物盡其用」，給他收拾屋子還不夠，出門也隨身帶著我，指使幹這幹那的。下午被托放在豐源，受到精靈們逗弄。

「賽樊，它在那等你。」精靈喊道。

我就像幼兒園的孩子，滿身泥濘，等到了爸爸接送。

聽到「賽樊」，我得意洋洋抬頭，點點裝滿的水果籃子。這下不愁吃了。

賽樊走過去幫它提起超重的籃子，好笑道：「不是為我摘的吧？」

我掛在籃子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盛典前夕，小辮子造訪了精靈伊莫。

伊莫青青點動金零觸鬚，調侃好友：「誒呦，捨不得，找回來了？」

賽樊一五一十告訴他發生的事，伊莫興趣濃厚：「真的？太神奇了！我試試。」當即指著地板上的瓜籽：「嘿，撿起來。」

賽樊：「放棄吧，他聽不懂……」

卻見小螳螂爬向他指的地方。

伊莫拔高聲音：「胡說！你看！」

賽樊：「……」

螳螂翹腹，出屎。

瓜籽沒撿，多了一坨屎。

伊莫：「……」

賽樊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伊莫糗道：「別笑了！有損形象！以後教教它什麼叫禮貌！」

是夜過得平靜祥和。

翌日

兩位穿著正式隆重。尤其是伊莫，容貌精美，不苟言笑時格外正經。

兩人同行一段時間，遇到九護法中的夏利亞，是伊莫的上司，負責總安防。一個命令把伊莫抓過去幹活：「巡防去。」

伊莫一副敢怒不敢言。

賽樊面露難色，不由替他說道：「且慢！伊莫要負責今日的安檢，突然讓他離開，恐怕……」

夏利亞一貫說一不二，為人強勢。聞言挑眉道：「我的人，聽我的。您是覺得不妥？」

除了將主，除非打得他心服口服，否則全是白費口舌。賽樊不想在這關鍵節點升級矛盾，讓步道：「我知道了，您請。」

盛典傍晚開始，現在要先接待受邀而來的山神代理們和將主森林內各位精怪主。

舉辦的場所位於森林中心，收到請柬的賓客只要碰到結界邊緣，便能傳送到會場。

賽樊接替伊莫，打開通道。

傳送門裡發出駭人的咚咚聲，賽樊一步躲邊上。

扁平的鯊魚頭呼嘯而出，噸位砸得地面持續震動。鯊魚翻身，怪力少女搖著魚尾歡呼道：「哈哈哈終於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