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之！彥之！」

一大早，林景兮就興緻高昂地一路小跑至江彥之所住的客房別院，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也無甚在意。林景兮跑進院子里，發現四下靜悄悄的，心中奇怪：咦？彥之不會還在睡吧。這麼想著林景兮放輕腳步聲，慢慢走到江彥之的屋前，伸手輕輕推開房門，果不其然，江彥之此刻還在睡夢中。

按照以往，江彥之此刻早就起床晨起練完功了。今早如此反常，是因為江彥之昨晚一直睡不踏實，江彥之第一次離開冥鳶樓，第一次認識冥鳶樓以外的人，第一次交朋友...昨日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得江彥之心裡亂亂的，不知日後該怎麼走，思來想去的竟整晚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直到寅時才悠然入夢。

林景兮緩緩走到江彥之床前，靜靜地趴在江彥之的床邊，看著江彥之側著身，一臉安靜的睡顏，不願驚擾他。

清晨柔和的微光透進窗戶，照在了江彥之白皙的臉上，一雙狹長的鳳眼緊閉，濃密的睫毛在晨曦的照耀下，在眼窩處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隨著呼吸似如蝶翼一樣微微顫動。高挺小巧的鼻子發出均勻的淺淺的呼吸聲，唇形優美，泛著淡淡的紅。雪白的衣襟半開著，露出精緻迷人的鎖骨。

林景兮不知不覺間竟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觸了觸江彥之扇形的睫毛，發出一聲傻笑。床上擁被淺眠的男子動了動長長的睫毛，緩緩張開一雙鳳眼，眼神迷離，無神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景兮。

一陣清風從門外吹進來，雪白的床幔被微微吹起，無規律地輕輕飄動著。林景兮撫在江彥之眼睛上的手還未來得及收回，傾世的容顏，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是因為剛剛睡醒被蒙上一層水霧，朦朦朧朧地看著自己，目若秋波。

林景兮覺得自己的心跳「啪～嗒～」一聲似是停了一拍，接著又狂跳不已，原本平靜如水的一顆心，此刻像被人投了一顆石子，水面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不停。

倏地，林景兮飛快地從床邊坐起身，紅著一張俊臉，用手摸了摸鼻子：「咳咳，那什麼，我看彥之還在睡，不忍打擾。彥之，已經日上三竿了，我們快去『聽軒樓』吧，今日可是驚羽先生說書的日子，上回我聽得正高興他就停了，說是下回再繼續說。你快起來，不然我們可就要錯過了。」

江彥之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點點頭：「好，我陪你去。」

林景兮和江彥之徒步並肩走在雁城的街道上，去往「聽軒樓」。「讓開！讓開！」伴著強烈有節奏的馬蹄踏踏聲，一大隊人馬烏烏壓壓地從人流穿過，引起一陣喧鬧躁動，惹得街頭小販，街上玩耍的小孩們四處逃散。人潮擁擠，擠開了江彥之和林景兮。

「景兮！景兮！」江彥之四下尋找不見林景兮的身影，突然，江彥之被一雙手牢牢握住。「彥之，我在這！」林景兮費力擠過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就算是在人群中也難掩光芒的江彥之。江彥之原本緊張的心在看到林景兮的瞬間就安心了。

林景兮抓緊江彥之的手：「這樣就不怕走丟啦。」江彥之看著林景兮熠熠生輝的桃花眼，嘴角彎起一絲弧度：「嗯。」

「啊！我們得加快腳步了，不然就真的趕不上聽驚羽先生說書啦！」林景兮拉起江彥之擠過人群，奔向「聽軒樓」。

二人匆匆趕至「聽軒樓」，林景兮朝迎上來的端茶小廝丟了錠銀子，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聽書。「聽軒樓」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滿場座位座無虛席，人聲鼎沸。在驚羽先生說到精彩處，底下坐著的聽客們紛紛拍掌叫好。

林景兮也跟著，一雙小手拍得飛快起勁，激動地叫好。江彥之則安靜地在一邊聽著，雙手替林景兮剝著瓜子土豆之類的小食。林景兮看也不看，接果江彥之遞過來的吃食就往嘴裡塞，吃得渴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嘴裡送。

「哎，景兮...」江彥之欲言又止。

林景兮聽得正歡飛快地回頭，又飛快地回過頭：「怎麼了？」

「沒...沒事。」 江彥之搖了搖頭，小聲說道，「那是我的杯子。」

林景兮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眼睛看向檯子，總之，浮上嘴角的笑意是更深了。

中間的檯子上，驚羽先生突然壓低聲音，停頓道：「你們可知，這世間有一珍寶，叫做『七心蓮』，相傳服用此物可連七心通九竅，就是病入膏肓之人服下此物也能令其藥到病除，起死回生；就算是無病之人，吃了此物，能打通全身筋脈，練起功來是尋常人的數倍甚至是數十倍。」

檯子下坐在一邊的一江湖劍客模樣打扮的男子答道：「這『七心蓮』自然是聽說過的，聽聞此物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一結果，當真是稀罕至極。」「對，沒錯。那你們可聽說過此物又在何處才能尋到？」驚羽先生繼而問道。台下眾人皆不知，搖頭唏噓「唉～」

江彥之對聽書沒什麼興趣，本沒怎麼仔細聽，突然聽到驚羽先生提到「七心蓮」，剝著瓜子的手頓了一下，繼而裝作沒聽說過，繼續替林景兮剝著瓜子，只是暗暗集中注意力側耳傾聽。

驚羽先生捋了捋下巴灰白的鬍子：「傳聞，十九年前，長留仙山的清和道長曾偶然得到一株七心蓮，但是這七心蓮尚未開花，於是清和道長將其帶回長留山，種在仙山上，派弟子日夜輪番看守。但是某一天七心蓮突然不見了，後經查實，原是被清和道長座下的一女弟子盜走了。山中眾人皆憤憤不已，嚷著要追回這名盜走七心蓮的女弟子。但是，清和道長卻一揮道袍說：『罷了，就讓她帶走七心蓮吧。反正此物本就是用來救人的，在哪用都是一樣的。』於是，長留山不再追查這位女弟子，七心蓮也就不知去向了。不過......」

驚羽先生話還未說完，突然一大隊人馬從聽軒樓門口闖了進來，各個手執刀劍兵刃，把場子團團圍住。場子里的看客們一看這陣仗，立馬人心惶惶，東逃西躲。

林景兮一看情況不對，忙丟了手中的橘子皮，一把拉起身邊還沒反應過來的江彥之躲到桌子底下。江彥之正欲出去，想問驚羽先生七心蓮的下落，但手被林景兮抓得死死的，竟掙脫不開。林景兮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搖搖頭示意江彥之不要輕舉妄動。江彥之只好收起準備出去的動作，和林景兮一起躲在桌子底下。

這一大隊人馬，就是來時在街道引起喧鬧的那一批人，只聽領頭之人對底下的手下喊道：「把台上那說書之人給我抓起來！還有那幾個剛剛提到七心蓮的也給我抓起來！」說完，場子里一片混亂，響起哀嚎求饒之聲。

桌子底下，本就一張不大的方桌，狹小的空間，兩人緊緊挨在一起，距離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林景兮甚至能聞道江彥之身上淡淡的梅香，不濃烈，卻很好聞，莫名叫人安心。

林景兮就這麼緊緊牽著江彥之的手，瞧著江彥之稜角分明的側臉，鳳眼低垂，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瞼，瞧著瞧著竟瞧痴了，桌子外面的世界已與自己無關，就想這麼握著江彥之溫暖的手，永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