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鳶樓

一隻灰白色翎毛的信鴿撲棱著羽翼，棲落在窗前，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驀地，被一隻纖細的玉手輕輕抓住，取下綁在信鴿腳上的信件。十指纖纖展開信紙，待看清信中的內容後，手掌一攏將信紙揉成團，再攤開手心時，那信紙已變成一團粉末，纖長的手指一揚，粉末在空中洋洋灑灑，消散得幹幹凈凈。

盟主府主院，桃花樹下擺著張書桌，林景兮坐在桌前，翻開一本書，取出夾在書中的一張信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展平，取了一張新紙，執起擱在筆架上的毛筆，沾了些墨水，對著信紙，在宣紙上細細臨摹。風吹花落，引得一地的紙張「嘩嘩」作響，紙張翻飛。

「少爺！少爺！」

不遠處阿楠急沖沖地跑進院子，大聲嚷嚷著，「欸？少爺，你怎麼又在練字了。」阿楠對自家少爺近來動不動就練字，而且練著練著還會對著「字帖」一臉柔情蜜意的痴笑的行為甚是覺得奇怪，彎腰收起散落一地的宣紙疑惑地問道，「少爺，你怎麼寫來寫去都是這兩句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練好了，送給婉兒小姐作為定親禮物，對不對？」

「定親禮物？什麼定親禮物？」林景兮執筆的手頓在空中，轉頭看向阿楠驚愕地問。

「哎呦～瞧我這破記性。」阿楠伸手一拍自己的腦門，「老爺叫我來請少爺去前廳，和洛老爺一起商議你和婉兒小姐的婚事。」

執筆的手無力地一松，毛筆「啪嗒」一聲掉落在紙上，筆尖上的墨水滴落在紙上，墨水點點暈染開來，在紙上肆意蔓延，開出朵朵墨花。

盟主府前廳

洛天辰身著一襲淺褐色長衫，身形高大魁梧，比林明淵還要年長上幾歲，但是因常年練武的緣故，竟也不顯老態，反倒老當益壯，給人一種精明魄人之感。

洛天辰踱步上前，對著林明淵微微一伏，雙手作揖：「淵弟，別來無恙啊～未遞拜貼就登門拜訪，淵弟可會怪我？」

「怎麼會。洛兄快，這邊請，請坐。」林明淵見到自己的拜把子兄弟自然是高興不已，忙引著洛天辰坐下，吩咐下人上茶。

洛天辰捋了捋灰白的鬍鬚：「嘿嘿，此次急著趕來，是為了我家小女。不知怎麼回事，自上次你身體不適，我帶婉兒來看望你回去之後，婉兒像是有心事似的，天天把自己關在家中，一步都不肯踏出洛水山莊。這連著幾天茶不思，飯不想，我和婉兒她娘就擔心啊，幾番追問下，婉兒這孩子才開口說是在等景兮。原來二人在上次我帶婉兒來你府上時已互通心意，所以婉兒才在家中日日苦等，不肯踏出山莊，怕景兮來了找不到她。」

「原來是這樣，婉兒這孩子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知書達禮，溫婉可人。綃兒還在世的時候也甚是喜歡婉兒，還說要讓婉兒長大後做我林家的兒媳婦呢。」林明淵想起自己的愛妻，嘴角不由帶起一抹笑意。

「是啊，所以我這思來想去的，要不咱倆就定個日子把這兩個孩子的婚事定了。畢竟婉兒要比景兮大上幾歲，拖久了也不好。」洛天辰接過下人遞上來的茶盞，喝了一口緩緩道。

「這事兒總得男方上門提親方才不顯失禮。我這就讓人去叫景兒過來，商議一下日子。」林明淵說著讓下人去請林景兮。

「好好好！」洛天辰捋著鬍子，點點頭滿意的答道。

「爹！」林景兮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自己剛與彥之互通心意，好不歡喜，又怎能迎娶他人。大步跨進前廳，正想與他爹說自己還不想娶親，就看到屋內洛天辰坐在他父親旁邊，於是，穩了下心神，走到林明淵身前，然後微微側身，對著洛天辰鞠躬作揖：「洛叔叔。」

洛天辰慈藹地看著林景兮，然後遙遙托起林景兮的手臂：「賢侄不用多禮，快快起身，都是自家人。」

「景兒，為父叫你來，是想商議一下你同婉兒的婚事。」林明淵拉著林景兮一道坐下。

「爹，孩兒還不想...」林景兮反駁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明淵打斷了。

「你娘還在世的時候就對婉兒作為你未來的媳婦甚是滿意。連給你取名字都是合著婉兒的名字起的。以前想著你還小，所以一直不曾對你說起。如今你也長大了，到了成婚娶親的年紀。哎～要是綃兒還在的話，看到你倆成親一定很高興。」林明淵想起楚紅綃，又看著林景兮一臉慈愛欣慰。

「爹...」想說的話哽在嘴邊，林景兮看著父親欣慰開心的面龐，終是不忍心再開口。

訂好了日子，洛天辰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盟主府。送走洛天辰，拜別林明淵後，林景兮興懨懨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景兮。」江彥之走進院子看到林景兮坐在樹下，雙手撐著兩頰，眉頭緊鎖，一副心事忡忡的樣子，不由皺起好看的眉擔憂著喚道。

心事煩憂的林景兮不知江彥之何時來的，聽到江彥之喚他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江彥之。江彥之俯下身，動作輕柔地吻了吻林景兮的眉眼處，林景兮闔起雙眼，一對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待到溫熱柔軟的觸感離開後，才悠然睜開眼睛，桃花眼一掃方才憂鬱的眼神恢復了以往的清明透亮。

江彥之拇指輕撫林景兮的眉眼，柔聲問道：「怎麼了？何事不開心？」

林景兮看著江彥之溫柔深情的眼神，忽地撲進江彥之的懷裡，一把摟緊江彥之的腰，把頭埋進江彥之的懷中。江彥之攬緊林景兮，一隻手輕撫著林景兮的髮絲。

須臾，懷裡傳來一道悶聲：「彥之...下個月...我便要成親了...」

靜謐無聲的院落中響起一聲嘆息，輕不可聞，不知是誰的嘆息聲，又是濕了誰的衣衫，淚無力地滑落，浸濕了雪色的衣襟，暈開出層層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