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拍攝異常不順利，問題當然出在陸堯身上。只要閔舟一碰他，他就全身僵硬，一副戒備的狀態。這場戲已經卡了兩個多小時，陸堯的嘴都已經被親得略有些紅腫。

導演急得上火，但又不能過分苛責，畢竟人家不是專業的，恨不能親自上陣。

在第十六次NG的時候，導演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休息一下，調整狀態，我們十分鐘後再試一次。」

閔舟面帶愧色地走了過來，坐在陸堯身邊，沉默了片刻，道：「……昨天的事，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對你影響這麼大。實在不行，你……你把我當成女人好了……」

難得聽閔舟說話結巴一次，但陸堯卻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不知道會對我影響這麼大！

陸堯壓下火氣，冷冷道：「你這是想在下面的意思？」

閔舟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我……」憋了半天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好，我知道了。」陸堯站了起來，對著導演說：「導演，我們再試一次吧。」

導演點了點頭，示意化妝師上來補妝。補好妝，陸堯面朝上躺在床上，造型師過來拉了拉他的領口，露出了白皙精緻的鎖骨，及腰的長髮鋪散在床上，儼然一副待人欺凌的模樣。

閔舟調整了下呼吸，雙臂撐在他的兩側，壓在了陸堯身上。

導演喊開始的時候，熟悉的觸感再次從唇上蔓延開來。閔舟這次親得很小心，一點一點細細啄吻，像是怕嚇到他，不敢伸入。

葷的吃多了，再吃素的不免就有些寡淡了，陸堯被他勾得有些心癢難耐，一翻身，倒轉體.位，略一猶豫，便探舌而入。陸堯吻得毫無技巧，卻甚是霸道，閔舟竟隱隱有些不能招架之勢。

陸堯粗暴地扯下鬆鬆扣上的戲服腰帶，挑開衣襟，手感果然跟想像中一樣，肌肉緊實，皮膚細膩。導演、場記、道具、助理漸次消失在黑暗中，眼前只剩褪盡冷漠後的鳳眸里如水般蕩漾的溫柔。占絕對主導地位的編劇大人似乎忘記了他們所處的環境，攝影機熒幕上，臉色緋紅的蓮華上仙，閉著眼睛吻上了含羞帶怯、染著薄紅的耳垂，閔舟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導演適時地喊了卡。

陸堯迅速地爬起來，整了整衣服。

閔舟仰躺在床上，胸口大開，眼神有些渙散，唇上還沾著些許亮晶晶的唾液，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看得陸堯一陣暗爽，挑釁地瞪了床上的人一眼：現在知道對我的影響有多大了吧，哼！

現場的工作人員早已目瞪口呆。

這樣，這樣合適嗎？這是要反攻的節奏啊！但卻他媽出奇的和諧帶感！果然是編劇大人，這樣一改猶如點睛之筆啊！不禁心中感慨：編劇大大好厲害！

陸堯起身去化妝間卸妝，閔舟緊隨其後，一進門就把門反鎖了，用力地把陸堯按在門後。

陸堯的背重重地撞在門上，生生地疼，不禁皺了皺眉。

閔舟雙手用力地捏著陸堯肩膀，眼神中帶著些危險的氣息，幾乎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玩兒火？」

陸堯搖了搖頭，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道：「不是你讓我把你當女人的麼？我對女人就這樣的！」

這句話猶如一桶涼水，劈頭蓋臉地澆得閔舟從頭到腳透心涼，閔舟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嘴唇抖了抖，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陸堯覺得，這個眼神似曾相識，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片刻後，閔舟無奈地放開了陸堯的肩膀，自嘲地扯了扯唇，復又恢復了一臉冷漠的樣子，不，應該是比任何時候都更冷漠的樣子。手繞到陸堯身後，打開門，出去了。

陸堯頹然地靠門站著，然後慢慢蹲了下去。胳膊環抱著膝蓋，頭埋在膝蓋中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那句話，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昨晚的失態不安，和閔舟今天那若無其事的語氣，那些話就脫口而出。

他現在應該討厭死自己了吧，即使原來是有那麼一點喜歡的。

不過這樣也好，也算讓自己死了心。想到這裡，心裡空蕩盪地疼了起來。

那日以後，閔舟倒是無甚改變，照樣拍戲，對台詞，討論劇本。

只是助理們都在偷偷議論，說他比以前更沉默更冷冰冰的了，大家都不敢和他說話。

轉眼到了12月份，天氣也越發的冷了起來，期間還下過幾場雪。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自九天之上翻湧而至，溫柔地拂去這片大地一年所有的苦難和塵埃，將世界染了白。

陸堯喜歡在大雪的夜裡，看星空下的皚皚白雪，看茫茫雪原上清冷透亮的星空，像極了某人的眼眸。

閔舟已經半個月沒有跟他說過多餘的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肯給他，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彷彿此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黃粱夢。晨曦已至，夢早該醒，而自己，卻依然是夢中人。

陸堯的眼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被閔舟吸引，有時躺在床上，他會在黑暗中盯著閔舟的背影一直看很久，心底總是隱隱地抱著些許期待，這種感覺讓他很想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

他向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是，這次他卻迷茫了，徹徹底底的迷茫了。

後來，陸堯幹脆不怎麼去片場了，除了討論劇本，其他時間都埋頭寫作。

小說提前更新了一期，書迷都很開心，但是留言中卻有人寫到：美人最近的文風變黑暗了。

陸堯心想：都已經這麼明顯了嗎？

其後一個星期，西北的拍攝工作陸陸續續結束，劇組轉戰橫店。

此時，拍攝進程已過半。蓮華隨著龍尋班師回朝，百姓夾道歡迎，文武百官都到城外迎接凱旋歸來的年輕帝王。龍尋先至太廟拜謁先祖，隨後回宮接受百官朝拜。

陸堯本來躲在角落裡碼字，忽聽外面一陣山呼，便放下電腦，出來湊湊熱鬧。

只見閔舟身穿玄色金絲紋龍冕服，頭戴羅烏冕冠，立於高高的台階之上，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眼角眉梢都帶著人生得意須盡歡的英姿颯爽之氣，地上跪了烏泱泱一群頭戴烏紗的群演，正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樣的閔舟，陸堯當然移不開眼，便倚著門框，痴痴地看了起來。

閔舟牽著路思凡的手高高舉起，高呼：「這位是蓮華君，此戰多虧了蓮華君的足智多謀，才得以大獲全勝！」

官員甲：「蓮公子美名遠揚，今日得見，確若仙人，龍淵國能得此賢才，實乃陛下之福，龍淵之幸啊！」

官員乙丙丁輪番讚美過後。

龍尋道：「此生能遇到蓮華君，朕也甚感慶幸！故，朕決定立蓮華為後，此後常伴君側，共修社稷！」

此話一出，眾大臣一片嘩然，蓮華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龍尋。

眾大臣當然都極力反對，理由無外乎蓮華雖立大功，但乃是男兒身，做不得皇後之類的。

此時的龍尋已20出頭，經歷了戰火的洗禮，殺伐決斷，極度自負！自然是不會理會旁人的勸阻，撂下一眾文武百官，帶著蓮華走了。

現場轉移至龍尋的寢宮，陸堯也跟了過去。

進了寢宮，蓮華甩開龍尋的手，激動地說道：「你太衝動了！你有考慮過後果嗎！」

龍尋坐於榻上：「朕當然考慮過！這後果，朕擔得起！」

蓮華面色戚戚然：「不……你擔不起……」轉身欲往寢宮外走去。

龍尋跑過來一把抓住蓮華的手腕，面色微慍：「你又想去哪兒！朕是一國之君，有什麼是朕擔不起的！為什麼你總想離開？朕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你為什麼還是想著要離開朕！朕不許！」隨即便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蓮華。

蓮華的眼角淌過一滴淚，神色哀傷而絕望，平靜半晌後，聲音冷然：「那你願意跟我一起去死嗎？」

龍尋抱得更緊了：「朕願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朕什麼都願意！」

蓮華顫抖著閉上了眼睛，眼淚劃過臉頰，掉落在地上：「這江山不要了？」

龍尋：「不要了。」

蓮華：「魂飛魄散呢？」

龍尋：「不在乎！」

過了許久，蓮華睜開眼睛，目光無喜無悲：「那好，我們成親吧。」語調平淡得出奇。

看到這裡，陸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拿起了劇本，跑到一旁開始塗塗改改。

這一場拍完後，陸堯找到了導演，給了他修改後的劇本，導演看著沉思了一會兒，便同意了，隨後把眾人聚到一起，講了下修改的地方。

閔舟聽完抬起頭來，看似漫不經心地往陸堯這邊瞟了一眼，陸堯一接觸到他的目光，便立馬心虛地垂下了頭，再抬頭時，閔舟已經離開了。

第二日，便拍到了全劇狗糧的最後一集，二人大婚。

閔舟和路思凡均穿著大紅的喜袍，唯一不同的是，閔舟是綉著蟠龍的雲錦，路思凡是紋著雛鳳的羅紗。

路思凡的長髮被一根紅綢帶束起，與這大紅婚袍相得益彰，倒平添了幾分平日不得見的嫵媚。

龍尋牽著蓮華的手進了喜堂，龍尋笑得一臉滿足，似是得償所願，蓮華則勉強地勾著嘴角，眼中是藏不住的憂慮和凄惶。

二人站定後，司儀道：「一拜天地～」二人微一鞠躬。

「二拜高堂～」龍尋高堂均已不在，也沒人敢坐在高堂的位子給他拜，於是第二拜依然是對著天地的方向拜了拜。

「夫妻對拜～」龍尋一臉甜蜜地看著蓮華，蓮華也回之淡淡的一笑，互鞠一躬，司儀道：「禮成~」

話音未落，一陣大風穿堂而來，紅色的羅帳被吹得高高飛起，蠟燭也瞬間熄滅了。

陸堯轉眸看了眼道具師，內心嘆了句：好賣力！

大殿之外，煙霧繚繞的逆光中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來者一看就不似凡人，衣著華貴，相貌剛毅俊朗，有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嚴，周身仙氣繚繞（應該說是幹冰繚繞）。

侍衛立刻跑上前來，將來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龍尋詫異地看著來人，生氣道：「你是何人？來此有何......」

蓮華拉了拉龍尋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了，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道：「天帝！」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龍尋不可思議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蓮華。

天帝正色道：「虧你還記得我是天帝！竟然跑到這凡塵做這等事！速速隨我回去！」說著便轉身欲走。

蓮華微一俯身，上身伏於地面，一字一句道：「天帝，求您把我貶為凡人吧！」

「蓮華，你……」龍尋跑上來，欲要去拉蓮華。

天帝一聽，似是真的生氣了，拂袖揮出，眾人掀翻在地，龍尋的背撞到了台階上，悶哼一聲。

蓮華聽到聲響，立刻飛身至龍尋身旁，抱起他的上半身，急切地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龍尋搖搖頭，只一味地盯著蓮華看。

天帝威嚴震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為了這個皇帝你做出這等逆天之事？這龍淵國本氣數已盡，早該亡國。你竟助他退敵？現如今竟還想嫁於他！都是天後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不知這天規倫常為何物了！」

天帝每多說一個字，龍尋眼中的震驚就多一分。許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渾身顫抖道：「氣數已盡？父王雖說不是什麼千古明君，但也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百姓也得以安居樂業。就憑你一句氣數已盡，就要亡我龍淵？就讓他們枉死？憑什麼！」

天帝不屑地冷哼一聲：「天地萬物，道法自然，天道之大，豈是你一凡人可勘破！」眼角瞥向蓮華，「還不快走！」

龍尋緊緊抓住蓮華的手，眼神憤怒，絕望，掙扎。

蓮華的淚滑落下來，轉向天帝，凄惶道：「天帝，一切都是我的錯，求您把我貶為凡人吧！」

天帝只哼一聲，長臂一揮，道具組趕忙上幹冰，天帝和路思凡都迅速離場。閔舟看著空空的手心，聲淚俱下，痛苦地仰天長嘯：「啊……」

「Cut！收工，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