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面竟然配有簡易的廁所和廚房，看上去和普通的住宿房無異，青年腳上的鎖鏈長度並不影響他的日常活動，晚上我餓著肚子，看著他困難地從床上支起身體，扶著連接在牆壁上的鐵欄，一瘸一拐地從床邊走到雪櫃前，拿出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走進廚房，再出來時那團東西已經不見了。

我不禁想到，難道青年一直吃的是生肉？他的腿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因為太長時間不使用還是本來就有疾在身？

他沒有理會我，我也沒纏著他問，站起身單腳跳到這件辦公室里唯一的辦公桌前面，翻箱倒櫃地找鑰匙。

我不清楚醫生們一般會把鑰匙放到哪裡，但找了很久，都沒有在這張辦公桌上發現一絲鑰匙的影子，如果真的找不到鑰匙該怎麼辦？用其他東西把鎖破壞？這樣會不會發出很大的聲音，然後又一次引來那個食堂的精神病廚師？

我不敢再想下去，唯一安全的辦法就是找鑰匙，再說我也沒有信心可以破壞鐵門上的鎖，據我所知，老式鎖製作簡單方便，但絕對是碳合金營造，硬度不是我能想像的，要用蠻力破壞極其困難。

翻櫃子的時候，我找到一本機密文件，用紅色字體印在封面，裡面是一疊病人的資料，最上面那張寫有一個名字——阿爾茲，看來這疊資料全是關於這個阿爾茲的研究。

這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思考很久才想起來，在之前那棟樓里遇到的一個像殭屍的病人，他嘴裡嘟囔著的不正是這個名字？

阿爾茲是誰？他也在這棟樓里嗎？這間辦公室為什麼鎖著一個青年，難道他就是阿爾茲？

我警覺地看過去，那個青年背對著我躺在床上，什麼動作都沒有，無論怎麼看都不像精神病，如果真要說，倒有點像自閉症。

「先生，你叫什麼名字？」我鼓起勇氣重新向青年提問。

青年靜靜地躺在那兒，看起來像是死了一樣。

「先生？」

這一次他有反應了：「如果你想逃出這裡，最好放棄。」

這個回答莫名讓我有些憤怒，聽起來就好像我必死無疑一樣：「為什麼？」

「每個人來到這裡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到鑰匙，」他從床上坐起來，轉過身看著我，「如果我說，鑰匙就在剛剛那人的身上呢？」

我的冷汗一下就冒出來了。

青年蒼白的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他是食堂的廚師，同時也是這裡的守門人——當然，這是指他的神智還清醒時，現在鑰匙應該不歸他管了。」

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愚蠢的人，這是精神病院，沒有正常人，你不該相信任何人的話。」

我愣了很久。

他說得對，這裡是精神病院，裡面沒有正常人，如果剛剛我沒有聽信那個病人的話，我也不會來到這裡，被困在這個地方。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我對這個青年竟然有著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明明我不認識他。

「我們一起逃出去，怎麼樣？」我突然對他說。

青年的動作頓了頓。

這是我的想法，無論是誰都好，只要能有個伴，我就不會感到太絕望，面臨這種困境，最可怕的就是失去希望。

「逃出去？」青年突然裂開嘴笑起來，「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麼會人來這種地方？想不到你也有精神病？」

「我說真的，我不是精神病，」我認真地告訴他，「你在這裡很久了是嗎？你應該很了解這個地方，如果我們一起想辦法逃出這裡，成功的幾率會更大。」

青年沒有回答我，像是絲毫不在意我的話，重新翻過身上床睡覺了。

我有些失望，看向自己手裡的資料，我直覺這疊資料很重要，便也收進背包。

我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快凌晨一點了，我今天消耗了太多體力，得休息一下。這裡除了有張病床外，還有一張沙發，我可以在上面躺一晚上。

我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一直沒睡著，腦子裡思考著精神病院的事，德迪夫建立在山區，一直收不到信號，那醫院裡是怎麼和外面聯繫的？難道這裡有無線電？

對，既然德迪夫的人有辦法跟外面聯繫，那說明這裡有無線電的設備，如果我可以找到，那不就能向外面求助了嗎？

這麼想著，我總算有了思路，心裡放鬆很多，有了困意後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早上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久違的陽光，第一反應還以為自己在家裡，過了半晌才記起來我正被困在精神病院。

如果這是普通醫院，我早就找個窗戶跳出去了，但這裡的窗戶都裝上了鐵欄，大概是防止精神病人跳窗逃跑。

那青年還沒醒，經過一夜的考慮，我還是決定把他一起帶走，這個青年思路清晰，行為無害，一定會給予我極大的幫助，我心裡已經肯定他是因為自閉症才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但他似乎對離開這裡非常排斥，也許是曾經的醫生對他做過什麼，才會讓他失去對外面世界的渴望。

我會讓他改變想法的。

我心裡很自信地想。

第一步要想辦法破壞他的鎖鏈，我在他的床腳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看到鎖鏈上有鎖孔，又在辦公室里找了半天，最後竟然在軟椅下面的一本書里發現了夾在裡面的鑰匙，我試了一下，剛好可以打開。

實在是太幸運了！

聽到聲音，青年好像醒了過來，我從床邊站起身時，他剛好睜開眼睛，冷冷地看著我。

「嘿，別這麼看著我，我正在幫你離開這個破地方，」我問他，「怎麼樣？我已經幫你打開了鎖鏈，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

他沒有說話，但也沒拒絕。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腿，轉過身半蹲在地上，道：「你上來，我背著你，我們一起出去。」

我等待了很久，他都沒有動作，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我時，我感到一雙冰涼的手貼在了我的脖頸上。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身上的溫度實在太低了，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雪櫃里的凍肉，僵硬，並且讓人毛骨悚人。

他整個人靠在我背上，我從地上站起，這名青年看上去很高，但意外的輕，也許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這是我的背包，你背在背上，千萬不要弄丟。」我把背包拿給他，將DV機綁在手臂上。

打開房間的鎖，我小心翼翼地朝外面探出腦袋，走廊裡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