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陽垂著目看著斜坡下面被樹擋著的車，手握住護欄，骨節有些泛白。賀冬生握手覆在了他的上面，以示安慰。

賀連雲帶來的人正在檢查那輛車，他本人倒是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眉間的褶皺，可以看出他很煩躁。只有陳木南，表情憂傷，甚至都快掉下淚來。偶爾看向賀冬生，眼裡毫不掩飾著怨毒，賀冬生全無反應。

等人上來在賀連雲耳邊耳語了一陣後，賀連雲這才淡淡地對旁邊的夏暖陽和陳木南說，「車裡沒什麼血跡，很多雜亂的腳印通下去，應該是被過路的人救走了。」

「董事長，萬一，萬一是被抓回去了呢？」陳木南急忙開口，卻被賀連雲冷冷地掃了一眼閉上了嘴。

「報警吧。」夏暖陽抬起頭來，「賀叔叔，警察有刑偵手段，一定會找到小景的。」

賀連雲看著眼前挺拔俊逸的年輕人，自過濾掉旁邊的賀冬生，開口說，「不可以，一旦報警，不就是對外公開，我們賀家，當家主母和私生子的這些爭鬥，看我們賀家的笑話嗎？」

夏暖陽聽了，嘲諷一笑，「您不就是因為現在賀氏林姨在做主，即使在明知道這件事是林姨主謀的情況下，也不能報警。因為一旦林姨被抓，對賀氏的影響是致命的。賀叔叔，那可是您的兒子，他現在是真的失蹤了！」

賀連雲被說穿了也不尷尬，只是抬眼看著夏暖陽，「賀景在精神病院待過，你以為他願意讓別人知道？在精神病院里待過的人，無論是真瘋和假瘋，對於賀家，他就已經沒有資格繼承了。」

夏暖陽嗤笑一聲，他無法反駁，畢竟，賀景拼了那麼多年，就是為了這些。

賀連雲也不再多說，和陳木南坐上了車，就往精神病院那裡去。

賀冬生抱著夏暖陽，「暖暖，沒事，雖然我挺不待見賀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既然能逃出來，就表示他已經安全了。」

入冬了，天氣有些涼，夏暖陽看著腰間的手，握住，然後包上，「我知道，只是氣不過。」

他親了親賀冬生的眼睛，嘆息著說，「找了那麼久的人昨晚給我打來求救電話，我還是沒能救他。最無奈的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卻因為他的追求，而不得不放棄。」

夏暖陽將頭靠在對方的肩上，第一次示弱地蹭著，「寶貝，我難過。」

賀冬生的眼睛裡湧出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他輕輕拍著那人的背，嘴巴無聲地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賀連雲坐在院長面前，後面是兩個保鏢，旁邊坐著陳木南。

院長是個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不像精神病院的院長，倒像是市裡大醫院的院長。面對賀連雲逼人的氣勢，也沒有被嚇到，只是將一份文件推到了賀連雲面前，「賀先生，這是病人的精神障礙診斷，是專業的精神科醫師開出來的，我們接收病人，是合法的。」

賀連雲看也沒看那份診斷書，以林清的手段，弄這樣一個東西太容易不過了。他打量了一下院長，忽然笑了出聲，「院長和我的夫人是舊識吧」

院長撫了撫眼鏡，面上仍是得體的笑容，「不好意思，請問一下賀先生的夫人是哪位？」

賀連雲也不搭話，站起身來就要走，這時賀冬生和夏暖陽進來了，賀連雲的表情變得古怪而又玩味，這時，陳木南突然出聲，指著賀冬生說，「院長，這個人有沒有來看過小景？」

院長看了一下賀冬生，將一份文件遞給陳木南，「這位小姐，來探病的人都有登記的，你可以看看有沒有那位先生。」

陳木南快速地翻著，表情越來越陰沉，她咬眼切齒地想說什麼，就被賀連雲打斷了，「陳助理，我們該離開了。」

陳木南狠狠地颳了賀冬生一眼，便離開。賀冬生表情平靜，不為所動。

只是在私下裡，卻捏了捏夏暖陽的手指，傳達著委屈的信息。

夏暖陽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才走向院長，「您好，我是否可以去看一下病人的病房？」

「沒問題。」院長說，「一會護士帶你們過去。」

監視器已經拆掉了，束縛人的布條也不見了。甚至是睡的床都柔軟了許多，封死的窗居然都打開了，手腳真快。賀冬生打量著四周，表情帶著第一次進入的好奇。

夏暖陽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然後才仔細地看著四周，條件很糟糕，但還沒到惡劣的地步。但一個好人被關在這個地方將近半年，聽上去還是太過難受。夏暖陽的臉色很不好看，自己曾經護著的孩子被這樣糟蹋，只覺得心痛。壓下眼中的痛意，坐在床上，似乎看見了什麼，往床縫隙探下手指，拿出來了一個護士吊牌。上面的女生鵝蛋臉，俏杏眼，很漂亮的模樣，上面寫著江月。

目光沉了沉，將護士證塞進口袋裡，便起身叫賀冬生走，他的動作沒有避著賀冬生的意思，賀冬生自然也就看見了。

挑著眉說，「找到了什麼？」

「一個叫江月的護士吊牌。」夏暖陽思考了一下，「小景特意把他藏在這裡，是要我去找這個人吧。」

賀冬生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夏暖陽樂了，捏著對方的臉頰，「怎麼了，連這也要吃醋？」

「我能告訴你我有點嫉妒賀景的智商嗎？」說完還翻了個白眼。

江月，沒有那麼好查的。這才是當初他為什麼要找顧五爺的人來做事。

賀景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間房子里。甚至還拉開了窗簾，可以看見外面連綿的山峰。

只不過，窗外面還是鐵柵欄。

手腳也沒有被縛上，他還在思考江月是哪方人物。

他已經聯繫到了夏暖陽，那麼夏暖陽一定會去精神病院。賀連雲不會讓報警，這次依然抓不住林清什麼把柄，他不會在這家精神病院上關注太多，甚至不會到他的病房去看。

但夏暖陽和陳木南一定會去。去了，就會發現他留下江月的護士吊牌。他自己下意識的無心之舉，為自己迎來了轉機。

正思考著，門開了，進來的是一個高大俊美的美國人，寶藍色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賀景，「嗨，景，真有意思，上一次我們見面，你是委託人，這次，你卻是病人。你們中國有句老話，'風水輪流轉'，說得真好。」

聽著那人流利的漢語，賀景笑了，可是眼底沒有笑意，他知道是誰了。

勾了勾唇，他像布萊恩打招呼，「好久不見，布萊恩。」

賀冬生接到布萊恩的電話時，他正對著一條魚思考怎麼弄，接起電話時，傳來了那個充滿調情意味的聲音，「賀美人，你找我做事，怎麼都不來見我。」

「見你？再打掉你一顆牙嗎？」

「賀美人，你太暴力……」布萊恩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那頭傳來刀剁在肉上的聲音，他閉上了嘴，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敢惹。

「怎麼，還要說什麼？」賀冬生將手機放在桌上，開上免提，然後咔咔幾刀，將一條大鯉魚剁成幾截。

空氣一瞬間安靜了許多，許久後布萊恩才開口說，「你的那個任務是要讓景美人從潛意識裡就認為你們的關係如他一直對外說的那樣好……」

「長話短說，在宰魚」

布萊恩都快哭了，「意思是你不在，我再怎麼厲害也沒辦法，你得在他神經最脆弱的時候……」

「我明白了，過年後就過去。」然後啪地一下就將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