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涯之下

他們來到雪涯邊，聽說這裡有一個深潭，透過此潭才能抵達寒冰島。洞穴里，潭水冰冷刺骨。 葉子衿對他說，「你就在這裡等我吧，為師有功力護體。」

沈煜不放心地道，「知秋也想跟師父一起。」

葉子衿無奈道，「你去不了，為師有功力護體。」他瞧沈煜還是很失落的樣子，又補充道，「聽話，在這兒等我。」

沒等葉子衿下去，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後雪山崩塌堵住了來時的路，只見路被封死了。

以他多年以來，在秦羽身邊經歷明槍暗箭的經驗來看，沈煜眸中劃過一絲精明的老練，語氣鎮定地說， 「師父，我們剛進來，就突然雪崩，依知秋之見這絕非偶然。實不相瞞，那放炸。藥的人八成是沖我而來。知秋早有預感，還好師父武力高強，不會被困在此處。」他說這話時，竟是絲毫也沒有為自己著想。

葉子衿嗓子微澀，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他並不驚訝，沈煜生死關鍵時刻是這個反應。他歷經過很多艱險，才會是如此淡然的反應。

他只恨自己那個時候不能陪在他的身邊。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眼下冰潭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出路，而沈煜的身子是決計無法進入冰潭的。

葉子衿當下做了一個決定，「知秋，你過來，為師傳些內力給你，一會兒隨為師一起從冰潭裡游去寒冰島。」

沈知秋微微一愣，任由葉子衿傳了內力進來，感覺到身體里有一股溫熱的氣流，他一時很有些感動。

他們跳入冰潭，可沈煜卻在冰潭裡跟丟了五公子，他才上岸就感覺渾身無力，迷迷濛蒙地睡了過去，大概是在夢裡，又一場蒼茫大雪，讓他回到了蒼穹山下，充滿了與五公子的回憶的那個小木屋。他無數次做這個夢了，可這個夢卻比平時要長。

畫面一轉是威嚴的城樓，淵政王跟他一同站在城樓上。遽然風起，吹亂了秦羽烏黑的髮絲，他大聲道，「沈先生，在這亂世春秋，唯有本王和沈先生，才是主宰這王朝沉浮之人！」

說完朗聲大笑，十分豪邁。沈煜轉身搖著扇子，莞爾一笑道，「王爺，煜此生何德何能。」

取字知秋，只因他心中所思所想之人姓葉.....他又想到五公子，他在夢裡隱約看到葉子衿用手掩住了嘴角，他低沉地笑了，「知秋，本尊知道你對我，本尊又何嘗不是。」

那是五公子平日絕不會露出的神情......沒等「五公子」說完，夢就忽然醒了，醒來時身旁卻不見葉子衿。

他彷彿置身立於九霄雲外的宮殿，數名宮女冰冷地站著仿若擺設，而自己身上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白色錦袍，腰帶的帶扣很是精巧。

他坐起身來只見沒有人理會他，這些宮女個個長相仿若仙子，冰清玉潔，神情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將他視若無物。唯獨彈琴的姑娘穿著素雅紫衣，玉手輕挑，琴音若潺潺之流水。

琴聲戛然而止，女子轉過了身來，「公子醒了。」

沈煜想著，這女魔頭的聲音也太溫柔了些，跟傳聞中所說有所不同。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位用絲帶蒙了眼的紫衣女子已朝這裡走來。

她纖長玉指落在了他的額頭上，舉止親近，絲毫不避諱男女之別，「公子還在發燒，公子原先的衣衫濕了，是婢女幫公子換了衣服。」

沈煜愣了半天，才注意到這美人是個瞎子，定然與葉子衿說的女魔頭不是同一個人。

沒等他問起，女子朱唇輕啟，說話的聲音細條慢理，「小女是島主的妹妹程以笙，寒冰島長年漫天飛雪，與世隔絕，我與姐姐相依為命。」

「在下沈煜，幸識姑娘，不知姑娘有沒有看到一個差不多這麼高，長得很俊秀的男子？」沈煜比劃著說道。

程以笙聞言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小女只救了公子一人，還請公子趕快離開此地！寒冰島規矩森嚴，擅闖者格殺勿論，被姐姐發現就糟糕了。」

「多謝姑娘相救！但五公子是為了救我才來到寒冰島，沈煜又豈能只顧一人逃跑？」沈煜眼裡閃過一絲微光，正當他說完此話，打算離開之時。

忽聽程以笙說道，「世人皆說公子收了重金，為淵政王鞍前馬後。小女以為公子是個小人，卻想不到公子如此重情重義。」

沈煜輕笑了一聲，「寒冰島與世隔絕，姑娘知道的可太多了。依沈煜看，這寒冰島必然還有其他出路。」

程以笙抿唇一笑，卻沒有否認，「沈公子跟傳聞不一樣，卻是個絕頂精彩的人物，也難怪會被五公子收為入室弟子。」

沈煜跟著程以笙尋到冰潭的出口，只見寒冰島另外一邊，五公子在跟一位極為妖艷的紅衣姑娘對峙著。

「孤當是誰來了呢，當真是稀客。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五公子大駕光臨寒冰島，有何貴幹？」

五公子道，「借天山雪蓮一用。」

江吟星下了逐客令，「五公子，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孤這裡沒有冰山雪蓮，五公子請回吧。」

沈煜遠在地面上，就感覺到他們強大的內力，這就是武林高手決鬥的場面。

五公子的聲音從高處傳來，這是他千里傳音的威壓。葉子衿當然知道他這樣做不對，可沈煜命在旦夕，他再也無法顧忌什麼，「交出冰山雪蓮，擋我者死。」

「葉子衿，你欺人太甚！」紅衣女子被葉子衿打傷，吐出了一口血來。

程以笙在地面上大喊著，「姐姐，五公子來寒冰島是為了救他弟子的性命。以笙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如......」

江吟星狠狠地瞪向了她，「以笙，何故幫著外人說話？你是覺得姐姐我打不過他嗎？」

這五公子認真起來，恐怕還真是當世無敵的。

沈煜好言好語道，「還請江島主息怒，這天山雪蓮既不能提升修為，也不能讓您容顏永駐。您說，您要這天山雪蓮有何用呢？」

江吟星乍眼一瞧，是一個言笑不失文雅秀氣的公子，想必這就是葉子衿不惜跟她結仇也要救的徒弟了。她不屑一顧地道，「這還沒你插嘴的份！」

江吟星又朝葉子衿說道，「不是孤不願幫五公子，孤修鍊冰魔心經已修鍊了一半。若是沒這天山雪蓮，恐怕孤也會難保性命！五公子自詡君子，難道要欺負我一介女流？」

這冰魔心法在一個老太監的手裡，早就在很多年前就被銷毀了。

冰魔心法的事情沈煜最是清楚不過了。冰魔心法分為兩套秘籍，前一套是陰毒狠辣的寒冰掌，後一套用來治療修鍊冰魔心法所帶來的損耗。

沈煜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全憑自己的記憶自行修鍊了冰魔心經。但他只看過冰魔心經的上半卷，因此走火入魔。

慶曆二十四年一場大火之中，少年任由火光將他覆蓋。那場大火里，他瘋魔了一般大笑著，他笑這世間的無常。

可醒來之時，他人在王府，他望著周圍仍有些怔然，他以為自己死了，卻見一位一身黑色秀金錦袍的人走來。那人頭戴紫金冠，面容冷峻，聲音低沉而冰冷。

「沈先生，是本王救了你，我是大涼的淵政王，當今聖上的兄長。」

沈煜才緩過神來自己沒有死，而在大涼自稱本王的人除了秦羽還有誰呢？秦羽說道，「沈先生，那場大火是一場意外。如果有人問起，本王就說那日先生與本王在一起，沈先生與本王秉燭夜談，不曾離開半步。」

秦羽的權利一手遮天，做這點事情收買沈煜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先生之為人若遙遙之高山獨立，本王不忍明珠蒙塵。」

冰魔心經落入了宮中老太監的手裡已被銷毀了。

江吟星手中又怎麼可能會有冰魔心經呢，多半是假的。

江吟星一向喜歡爭強鬥狠，見到比她強的人就想找他打架，五公子送上門來她高興的很。

幾十招下來，江吟星氣的雙頰顫抖，眼睛冒著怒火，「葉子衿，你好的很啊！孤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被你得逞，你殺了孤吧！那樣你就再也找不到這世上最後一株天山雪蓮了！讓你的小徒弟來給孤陪葬吧！」她說完大笑了起來。

葉子衿沒想到她的態度竟如此強硬，此時才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沒有了天山雪蓮，沈煜該怎麼辦？

江吟星眼裡劃過一抹陰狠的算計，「五公子別急，孤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孤把天山雪蓮給五公子，五公子用十年修為助孤修鍊。你可願意？」

沈煜差點被她氣岔氣，要五公子的十年修為，她還真是痴人說夢話！

只聽葉子衿答了一句，「好。」

墨發一瀉而下，白色的衣玦翩飛不染半點塵埃，神色淡然，時間也彷彿靜止了一般。

與此同時，卻聽到了沈煜的聲音，「不行！」

葉子衿輕聲道，「不怕，為師功力沒了還可以再練。」他一向說一不二，極為認真。

可這十年功力，對一個修鍊者來說不是小事。

沈煜緊拉著他，「師父，你不要中了這個魔頭的計，她是想趁你功力大減時對我們不利！你要是把功力給她，我們就無法離開這裡了。」

江吟星聞言不悅，「孤何時出爾反爾過？還是五公子捨不得這十年功力？」

「本尊沒有捨不得。」葉子衿正要跟她換。

沈煜卻擋在了葉子衿面前，他語氣堅定，「若是師父為我捨去十年功力，我還不如死了好受。」他又說道，「況且那天山雪蓮太後手裡也有，我寫信去求王爺。」

葉子衿想到淵政王，心裡莫名的有點彆扭，那時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