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極端是沐華，另一種極端是安小侯爺。

「誰說我作弊了？」用力甩開他的手，言傾棠簡直無法理解安小侯爺的腦迴路，眼中些許的動搖也悉數散去。

無他，就是氣狠了。

言傾棠先前對自己的懷疑是出於佔了銅人對陣的便宜上，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肯定勝負，但被安小侯爺這個沒腦子的一激——

贏了就是贏了。

安小侯爺愣在當場：「你、你這沒作弊？」

沒作弊怎麼贏得沐華？

難不成沐華是故意放水了？

可你們之間明明……

安小侯爺的思維開始不受控制，看向言傾棠的眼神也開始變得驚恐。

言傾棠：「……」

事情的收場，是他氣急之下甩出狠話，然後揚長而去。

「勝負已分，願賭服輸。」

——

是夜，繁星點點，萬籟俱寂。

蟬鳴空桑林，暗了色彩的城池在黑暗的籠罩下格外寂寥，便是連街煙火也照不亮城牆上那道黑紗。

沐華只是一時來了興緻想出來走走，卻不想遇上一個躲在城牆上喝酒的熟人。

「長夜漫漫，傾棠倒是好興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空酒壺，沐華分辨出了這是什麼酒，「這是楚國的佳釀？」

言傾棠坐在城牆的低矮處，背後靠著方方正正的磚石，曲著左腿抵在牆上，另一條腿晃晃悠悠地垂著。

手中的酒壺已經空了大半，還有少許清澈的酒液不經意間灑了一手背。他抬眸望著月光，黑紗之下的銀色與月色遙相呼應，那點點璀璨幾乎要遮掩不住。

酒氣襲人，美色動人。

腦子已經有些昏沉，言傾棠並沒有聽清沐華的話，掌心抵著額頭揉了揉，收回目光後好一會兒才看清來人：「是你啊……」

輕笑一聲，沐華避開地上砸碎的瓷片，直接倚在了言傾棠倚著的牆磚上：「怎麼喝的這麼醉？」

醉酒頭疼，言傾棠閉了閉眼睛，掌心更加使力地揉：「鬧了點兒不愉快罷了。」

說完，像是怕沐華誤會似的，言傾棠還特意偏頭綴了一句：「不是和你。」

沐華啞然失笑。

看樣子是真醉了。

「是鄺廷敬還是那個姓安的？」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沐華的指尖自然而然地搭上言傾棠的太陽穴，熟練地按揉起來。

頭疼稍稍緩解，言傾棠從沐華的動作里得了舒服，蹙起的眉峰微微舒展，連帶著嗓音都柔了幾分：「是鄺大人。」

尚以為自己找到機會套話的沐華心中竊喜，面上卻依舊溫柔，指尖力道恰到好處：「可曾騙人？」

言傾棠又灌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地開口回答道：「我從不騙人……」

言傾棠之所以不擅長與人交際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從不說謊，更不設防。

別說醉酒了，就算他今晚上滴酒不沾，沐華想問什麼他都會和盤托出。

眸光暗了暗，沐華的聲線不變，嗓音越發低沉，像是要誘著言傾棠說出什麼深埋許久的秘密：「你的師門……」

「什麼人在那？！」

一聲暴呵從不遠處傳來，粗暴地打斷了沐華的詢問。

言傾棠渾渾噩噩間被嚇了一跳，身體一歪失去了平衡，竟直接從城牆上栽了下去！

耳畔狂風呼嘯，還不待言傾棠從高空墜落的恐懼中清醒，整個人就被攬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幸好，是沐華一把拉住了他，免得他醉酒失足英年早逝。

沐華一手扒著城牆邊緣，剛想翻身上去，就聽到有巡邏的守衛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匆匆趕來。

為了再徒生事端，沐華索性就以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扒在城牆上的姿勢躲著。

這個姿勢在旁人看來可能是天方夜譚，但對於沐華來說，抱著一個身輕如燕的言傾棠簡直毫無壓力。

半醉半醒之間，言傾棠往下望了一眼，頓時醉意消散了大半，臉色煞白，四肢死死地纏住沐華，長長的睫羽止不住地輕顫，顯然是嚇得不輕。

沐華見此情此景，忍俊不禁，微微低頭道：「上次在摘星樓不是挺大膽的嗎？」

他指的是文斗的那一次，言傾棠明明看了很久的風景。

城牆的高度比不上摘星樓，言傾棠怎麼就怕成了這樣？

「……不一樣的。」雙手緊緊地保住沐華的脖子，言傾棠把頭埋在他的頸側，絲毫不敢睜眼，「摘星樓有樓梯……」

沐華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答案。

看來還真是醉的不輕。

可能是被言傾棠身上的酒氣熏醉了，沐華竟故意嚇了他兩下，差點兒把人弄得哭出聲來。

言傾棠嚇得不敢說話，沐華玩得樂不可支。

捕捉到沐華胸腔里傳出的悶笑，言傾棠察覺到自己被捉弄，氣得閉著眼睛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

倒吸了一口涼氣，沐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哭笑不得地白白受了這一口。

咬得挺狠。

「這怎麼這麼多碎瓷片？」

有守衛想要湊近看看，同伴卻把他一把拉住：「別過去了，這肯定又是誰家的富貴子弟在這裡胡鬧來著，留著明天讓別人收拾吧。」

城牆方方正正的，一眼就能看到頭，有沒有人一看就知。

既然抓不到人，現在又正處於四國祭的特殊時期，這些守衛自然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看著守衛的腳步聲和交談聲越來越遠，直到徹底聽不見了，沐華才帶著言傾棠從城牆外翻回來。

白日指點江山的豪氣散得一幹二凈，言傾棠腿都嚇軟了，連帶著酒精的作用，整個人暈暈乎乎地伏在沐華的懷裡，過了好久才掙扎著站起來：

「壞人。」

沐華心裡還惦記著那個為問完的問題，再加上剛才自己作弄人家，少見的有幾分愧疚，不承想卻突然招了一句罵：「本宮救了你一命，怎麼就成壞人了？」

言傾棠不願多說，一把推開他，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往後走：「我要回去了……」

沐華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會輕易放他走，扯著他的衣領又把人拎了回來：「本宮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實話實說本宮就放你回去。」

言傾棠像只炸了毛的貓一般，突然掙紮起來：「你放開我！」

沐華收了笑容：「回答問題。」

言傾棠：「我不！」

剛剛為了找人跑上來的安小侯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