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桃華比春色，萬芳叢中女爭妍。

最是艷麗伴心毒，醉生夢死斷人腸。

——《爭妍鬥豔》

歸寧長公主因為難產身亡，留下的女兒被起名叫李思蘭，和之前林妙兒的女兒一起，被顧辭文請旨，雙雙封作公主。

李靈珍被封「永安」，李思蘭被封「永樂」，都暫且交給了貴妃撫養。

貴妃看著這倆小姑娘，那是真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瑟瑟發抖驚慌不已。

李君蘭的封號也一起下來了，身為長公主的孩子，他本來應該是郡主。但這兩個小傢伙都被封公主了，也不差他一個公主。

李宸星也就連帶給他封了一個公主，繼承了歸寧的寧字，另加了一個福字，叫福寧公主。

李君蘭不太喜歡這個封號，但給都給下來了，他也不好意思不要。

李慕兒的喪葬結束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顧府里，關了很久，每天不是在房間里睡覺，就是在院子里曬著春日暖陽睡覺。

小霧也拿他沒辦法，只能過來找顧棋語。

甄邱的事件過去之後，大理寺倒是稍微輕鬆了一點，但也還是有一堆事務要忙。

顧棋語就去跟吳舜麟申請了一下，自己能不能把多休息兩天，他想帶著李君蘭出去走走散散心。

吳舜麟也沒敢不答應，只說讓他回去多休息休息不要緊，大理寺最近也沒那麼忙。

顧棋語回來跟李君蘭商量，清明帶他出去踏青玩兒。

李君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癱在院子里的貴妃榻上，都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他是在有點擔心，就過來把李君蘭撈了起來，摟在懷裡抱住：「君蘭，你別這樣，你還有我，有小霧，有靈珍和思蘭！」

李君蘭趴在他肩上，輕輕笑了一聲：「我的顧公子，我只是沒力氣而已。」

「什麼？」顧棋語皺眉。

「內力被封，我沒什麼力氣。」李君蘭抬手抱住他，放輕了聲音，低低的笑著，「我沒事，放心。」

「你師父不過來嗎？」顧棋語有些擔憂。

「不需要師父，內息走岔而已。」李君蘭把他拽著一起倒在了貴妃榻上，小小的空間里，李君蘭趴在他懷裡，頭枕在他心口，「內傷需要慢慢養，養好就沒事了。」

顧棋語嘆了一聲，把他攬好：「需要喊卿叔給你把內息解開嗎？」

「不用。」李君蘭笑了笑，「內傷好了我自己能沖開。」

「你別逞強。」

「安心吧我的顧公子，我還沒脆弱到經不起這些打擊就尋死覓活的。」

「話說君蘭……」

「什麼？」

「你為什麼……到現在……」顧棋語的聲音有點遲疑，帶著點小心翼翼，「——都還喊我公子？」

「那你想讓我喊你什麼，嗯？」李君蘭從他懷裡撐起頭看他，帶著點兒饒有興趣。

「都、都行……」

「那為什麼不能喊『公子』？」

「感、感覺……」顧棋語微微偏了偏頭，聲音微妙起來，「像接客……」

「噗嗤。」李君蘭笑了一聲，伸手去挑他鬢角的落髮，「可是我也不知道該喊你什麼好。」

「喊名字不行麼？」顧棋語眨巴眼看他。

「你名字拗口。」李君蘭笑嘻嘻的。

顧棋語一時語塞，乏力的嘆了一聲，又低低的笑了一下：「是不太好喊。」

「阿語。」李君蘭忽然低聲喊了一句。

「啊？」顧棋語下意識就應了，應完又是一陣無語的看著他，「你這不是能喊麼……」

「可我不想這麼喊。」李君蘭笑著。

「隨你吧。」顧棋語也輕輕笑了起來，「所以清明一起出門麼？」

「這還小半月呢，去哪兒？」李君蘭在他懷裡調整了一下為位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好，低聲問著他。

「嗯……」顧棋語沉吟了片刻，含著點笑意問他，「想回江南嗎？」

「嗯？」李君蘭一愣？

「回西子樓，去見見尹姑娘。」顧棋語抬手擱在他腦袋上，輕輕薅著他的頭髮，「要回去麼？」

「你時間夠麼？」李君蘭趴在他懷裡閉著眼，很享受他這種輕撫。

「沒什麼大事的話，大理寺也不差我這個人。」

「你不是少卿麼？」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少卿，沈承芳年紀比我大資歷比我老，他頂得住壓力。」

「說來，這次孕婦的案子，怎麼都沒見著他？」

「好像是被陛下派去查其他事情了，吳大人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那應該沒事。」

「姓沈……跟沈王爺有關係？」

「沒有，只是恰巧同姓而已。」

「這樣啊。」李君蘭扭了個頭，看著天邊晚霞，忽然輕輕笑了笑，「要天黑了。」

「嗯？」顧棋語疑惑。

「今天晚上陪我吧。」李君蘭道。

顧棋語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在麼？」

李君蘭笑了一聲：「傻瓜。」

顧棋語更加莫名其妙了，滿腦門的問號：「啊？」

「看看今天晚上吃什麼。」李君蘭從他懷裡爬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因為他最近心情不好的原因，家裡都是單獨給他開了個小廚房，哄著他吃東西，飯點不吃，就一直備著，直到他餓了自己過來尋。

他自己也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人了，結果宋薇兒過來抱著他，說他儘管鬧脾氣，沒關係，在自己家有什麼不能鬧的？

實在不開心，打顧棋語一頓都沒有問題，只要別把人真的打傷就行了。

顧辭文當時端著茶在一旁小心的喝著，聽見宋薇兒這話，突然深深的嘆了一聲。

李君蘭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點什麼，看了一眼顧辭文，實在想像不出來這倆打起來是什麼樣子。

反正家裡寵著，他也就恃寵而驕起來，繼續在自己的小廚房找東西吃。

小廚房的廚娘知道他是江南養大的，還特意去學了蘇浙菜回來，變著花樣給他做。

顧棋語倒是每天跟著父母在吃飯，只有夜裡過來陪他一起睡。只是李君蘭最近夜裡也睡不安穩，幾乎天天半夜都驚醒過來，然後摟著他哭完剩下的半宿。

他實在是有點擔心現在這樣跟他嘻嘻哈哈的李君蘭，到底是真的能自己調整好心態，還是單純不想跟他細說。

小廚房今天的晚飯也很美味，李君蘭吃飽之後，非要拉著顧棋語一起去洗澡，兩個人擠在一個浴桶里，水沒過了桶沿，溢了一地。

李君蘭把他摁在浴桶，抱著他的頭親他。顧棋語被他親得有點神志不清，但也就反應過來他之前喊自己陪他是個什麼意思，一時間有點無奈，又有點期待。

大抵是因為定下了清明下江南去看尹照水的約定，李君蘭的心情看起來好了很多，也能很好的配合雪卿來養自己的內傷。

雪卿也就稍微放心下來一些，跟著藥配合這一點一點解開對他內力的封鎖。

只是他內息攻心，心脈有損，短時間怕是無法完全恢復。雪卿也只能儘可能將他的身體調理好，內傷急不來。

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的慢慢溜走，眼瞧著清明沒剩幾天了，顧棋語都開始回來跟他一起打包行李，打算這次上江南多住幾天。

結果大理寺發現了一具女子屍體。

撿屍體這種事，大理寺幾乎隔三差五就在做，這點兒小事本來也麻煩不到顧棋語頭上，只是雪卿屍檢之後，覺得這女屍死因有些蹊蹺。

大理寺也查明了，這女子生前是風塵女子，但她不是京城青樓里的人，而是隔壁一座縣城裡的青樓小姐。

這些也都不是什麼事兒，只是雪卿一翻案卷，發現這幾年，這家青樓死的人稍微有點多。

他感覺有點蹊蹺，就讓顧棋語幫自己查一下。

顧棋語不想查，就差擠出幾滴眼淚來看他，但是跟李君蘭說過之後，李君蘭去讓他好好去把這件事查清楚。

他問為什麼，李君蘭在沉默了很久之後，說自己還小的時候，西子樓的一位姐姐，死了。

雖然最後查明她死於自殺，但當時如果不是遇到了一位負責願意追查的先生，那位姐姐的死，或許永遠不明不白。

他不想看見青樓女子因為身份低微而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顧棋語也只能嘆一聲，然後乖乖接下這個案子開始查。

李君蘭則是繼續悶在家裡，無所事事，糟蹋糟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結果就在清明前日，章家少夫人突然送了張邀請函過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出門踏青。

李君蘭拿著這張邀請函思索了很久，最後在小霧的提醒下才想起來，章家少夫人是江家小姐，秋娘的密友。

雖然不知道她邀請自己所為何意，但李君蘭也沒事可做，便應下了。反正跟這些管家小姐夫人打交道，本來也是他的職責所在。

小霧說大理寺那邊人手不太夠，顧棋語請她去幫忙，所以就不能跟著李君蘭一起去赴約。

李君蘭自己倒是沒什麼所謂，還叮囑小霧千萬小心。

小霧給他收拾這踏青的行裝，輕輕笑了一聲，也叮囑了他一句：「姑娘才是，好歹是顧家少夫人，別給少爺丟臉。」

「小霧你要不也嫁給顧公子算了？」

「小霧不是攀高枝的命，姑娘還是別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