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雪滿頭
小說: [雙重生之]伴君側 作者:西北玄天一朵云 字數:2037 更新時間:2021-08-18 22:12:15
大晏永安八年,冬至,夜,向來幹燥的京城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大雪無聲,眨眼間就蓋過了人的腳脖子。
因燒地龍溫暖如春的皇帝寢殿里。只穿著單薄裡衣的皇帝滿頭大汗的從龍榻上坐起。驚懼的看著眼前明黃色的帳子,不知是在這凜冬的深夜裡,做了什麼攝人心魂的噩夢。
今夜侍寢的梁貴妃被皇帝的動作驚醒,也睡眼惺忪的隨著爬了起來。青蔥玉指輕輕地撫著皇帝大開的領口處露在外面的精壯的軀體,有意無意的撩,撥著。
帶著剛睡醒的柔弱,輕聲細語的對皇帝詢問道:「陛下,怎麼這個時辰便醒了。離早朝還有一會呢,再睡會吧。」
李弘秉皺眉看向自己胸前的手,又看了看一旁弱柳扶風,靠在他身上的梁貴妃,顧不得疑惑,先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裡衣里拽了出來,隨後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推開了沒骨頭似的梁貴妃。
梁貴妃還有些納悶,還沒來得及呼痛,忽然又被皇帝捏住雙肩大力的拽了回來,晃得梁貴妃一陣恍惚,撒嬌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被皇帝搶了先:「現在是哪一年!」
皇帝問的有些凶神惡煞,梁貴妃終於等到機會,沒急著回答皇帝的問題,先嬌滴滴的痛呼道:「陛下,你捏疼人家了~」
往常她一撒嬌就會順著她的皇帝,這次卻像是換了個人,對這一套毫無反應,只是表情和語氣比方才還要兇狠,又問了一遍道:「我問你現在是哪一年!」
梁貴妃有些怕了,眨著大大的續著眼淚的眼睛,三分委屈,三分嬌嗔,楚楚可憐道:「陛下~現在是永安八年,今夜是冬至,是您叫臣妾過來陪您吃餃子的。」
不管是多麼不懂情事的男人,見了這幅模樣,估計都忍不住要對著美人好好愛撫一番了。
然而,李弘秉卻一把丟開了她,對著梨花帶雨的梁貴妃直接視而不見。
剩下的話李弘秉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的耳邊只是反覆迴響著前半句,永安八年,永安八年,他死的那一年明明是南啟十四年......現在怎麼會是永安八年!
李弘秉又轉頭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楚楚可憐的梁貴妃,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梁貴妃,他記得梁貴妃是在永安十年的時候被杜南處死了啊。等等,現在是永安八年。
永安八年的冬至夜裡,杜南公然反駁他將梁妃封為貴妃的事,李弘秉覺得被駁了面子,在當夜的宴會上隨便尋了個理由便將杜南罰跪了。隨後他便忘了這事,讓杜南在雪夜裡整整跪了一宿,第二天他也沒讓他休息一下,杜南還是穿著一身水淋淋的朝服,就這樣昏倒在了朝堂之上。也是從此落下了關節疼痛的病根,習武之人,最忌諱關節受傷。杜南的病,卻是他親自賜給他的。
兩年後,杜南處死梁貴妃他也未作他想,以己度人的認為他是想為自己兩年前受的委屈報仇。明明杜南一腔家國情義,卻愣是被他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見皇帝沉思,縮在角落裡沒敢再上前的梁貴妃等了一會,本想著要不再試試,上前撒個嬌,買個乖,畢竟陛下剛剛封了她為貴妃,當是不會這麼快就對她有所察覺?結果還沒來得及行動,卻見皇帝悠的掀開了被子,鞋都顧不得穿,直接光著腳丫就往外跑。
梁貴妃被嚇了一跳,顧不得維持自己千嬌百媚的形象,對著匆匆往外跑的李弘秉喊道:「陛下!陛下您去哪?!您的鞋還沒穿呢!」
李弘秉顧不上搭理梁貴妃,更顧不上轉身回來穿鞋。他現在滿腦子就一個念頭,杜南還在殿外面跪著呢!
守夜的小太監在偏殿里昏昏欲睡,剛一個瞌睡點下頭去,寢殿的門忽然被拉開了,力氣之大硬是用雕花的實木門帶起了一陣風,生生吹跑了小太監的瞌睡。
小太監一抬頭,看見了衣衫不整光著腳丫子的皇帝,還沒來得及行禮,便看見皇帝陛下披頭散髮的向外跑去,小太監來不及思索皇帝陛下大半夜的這到底是要去幹嘛,連忙追了上去。 追了一半又想起來,得先去叫安公公起來才對啊!於是又慌忙折回來去叫安公公。
李弘秉恨不得三步並成兩步跑,光腳踩在刺骨的雪地里不顧,雪花打濕單薄的衣服也不顧,他只是很想,很想見一見,見一見那個人。
從寢殿到漢白玉石階,明明很短的距離,李弘秉卻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腳下的新雪變成了尖酸刻薄的冰,每一步,都像刀尖直直的扎進他的心臟。久到四肢麻木,急切的步伐怎麼也邁不開了。
杜南跪在寢殿的台階前,肩上頭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落到地上的積雪早就將他的膝蓋埋了起來。剛下雪時,體溫將地上的雪融化,又覆蓋上新的雪,又被體溫融化,如此反覆,膝蓋底下已經結成了一層冰,將杜南牢牢地凍在了原地。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動一下。
李弘秉跑到杜南跟前,看著杜南低著頭跪在地上,雙腿不聽使喚的一軟,跟著跪到了杜南面前。他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杜南凍得冰涼的臉。
杜南睜開眼看向他,那眼神彷彿也被這冰天雪地凍住了,全是讓人戰慄的絕望,他看著一臉焦急的李弘秉,動了動被凍得發青的嘴唇,喊了一聲:「陛下。」隨後李弘秉手上一沉,杜南就這樣暈了過去。
李弘秉大驚,對著後面拿著厚厚的狐裘追過來的李宿撕心裂肺的吼道:「太醫!!!給朕宣太醫!!!」
李弘秉緊緊地抱著暈倒在他懷中的杜南,顧不上在場的其他人,泣不成聲,大雪紛紛揚揚,落滿了他們肩上,頭髮上。
後來,李弘秉想,這條奔向杜南的路,他確實走了好久,好久好久,走過了永安二十年,走過了南啟十四年,在無盡的懺悔中,走過了一個又一個輪迴,才終於,又讓他抱到了這個人,他又怎麼能再輕易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