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

為什麼人類這麼複雜？

喔是的，我也很複雜。但我絕不會要他人觀察我的臉色。

我希望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差不多是放棄了吧，我想永遠都不會有人能夠理解我的。

沒關係。

馬路上昏黃的燈光有一種像墨水一樣的味道。我是指氛圍。而我總是會聯想到自己的信息素。

晚風有些寒冷，落葉簌簌，天空陰暗，高樓上的淡橙色透出幾近消逝了的薄光。

我的人生很平凡。要說真有什麼特別的，我是個A。

但這也沒什麼，我們學校很多。

當然，B一定是人群裡最大數的，但A也可稱得上是普通了。

O比較稀有。

我們學校的O挺有趣的，有一些常常去酒店玩，有一些只要我稍微靠近就嚇得半死。

說到這個，我的男朋友是O。

但是我們快分手了。

該怎麼說呢，我本來就不想談戀愛啊。

人生於我就是本借來的書。

看完就沒了，反正你除了讀後心得，什麼也不剩。

今朝有酒今朝醉什麼的，也放棄了。

雖然我爸媽不怎麼要求我，但實際唸起人來也是真的煩人。

為什麼他們一直想跟我溝通？

為什麼人類渴望理解他人？

而且還自以為是的認為對方也是？

唉。

我的男友雖然完全沒有這個問題－－他是個安靜溫順而含蓄的人－－但他也偶爾會努力嘗試跟我溝通，並且在某些時候特別強硬。

例如他當初追我的時候。

是的，O追A。

他真的很認真又很堅定的要喜歡我，而且想要跟我交往。

「我們的信息素很合的！」這是其中一個他的理由。「我的蜂蜜味，跟你的溫暖的紙的氣味，混合著有一種文藝又甜美的氣息。」

我實在受不了一個人死死跟著自己，但又沒辦法狠絕的拒絕一個這麼認真喜歡我的人，所以當時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下來了。

我走到約定好的鬧市的街角。

剛才邊走邊想了好多事。

該怎麼面對他呢？

算了。

熱鬧的城市即使是夜晚依然吵雜。

「你終於來啦？」看，多麼乖巧的人，靜靜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書，等我赴約。

「那個，現在說可能有點唐突。」他放下手邊的書，突然這麼對我說。「分手吧？」

我微微怔了怔，我們畢竟相處這麼久了，很難快速釋懷。

「嗯，你確定嗎？」我察覺自己作為A的壓迫感正在往外流瀉，趕緊放鬆了繃緊的心。

我是個有些神經質的人。

「我確定。」他淡淡的回答。「雖然我很喜歡你，想要無時不刻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不是那麼的愛我，是吧？」

「你對我很好，特別寵我，而且佔有慾也意外的強。但是你是不是只把我當作了知己？或者一個朋友？是的，我想我們甚至不能稱之為知交。」他抬頭看著天花板。

「你應該很累了，我不應該馬上跟你說這些的，我們現一起去吃晚飯吧－－」

「不。」我已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謝謝你告訴我。分手吧。」身體被尷尬的氛圍凍住了。

我稍微緩了緩，低下頭。

「明天我會搬離家裡的。」他突然開口，害我一下子嚇了一跳。

我很討厭害怕的感覺。

「一起吃晚餐吧。」

因為被嚇完之後我仍會心尖狂顫。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年。

我從大學畢業了，現在是一名小說作家。

一年比一年無趣，也許我的著作不會有人喜愛，因為我用最華麗的辭藻展現出最平凡而無趣的一切。

我不得不說，這只適合想睡覺時看。

我感覺自己像一本書，沉眠在某個平靜的靠窗的書桌上，等代陽光、微風、雨和雪以外的人來翻開我的扉頁。

我有很多讀者，但我希望有人能真的讀懂我。

我渴望有人能夠懂。

人類真是複雜。

明明本來一點也不期待的。

「你寫的書，我很喜歡。」這傢伙是我的新責任編輯。

原本的編輯因為癌症去世了，我還蠻傷心的。

但我對於死亡的淡然是連自己都驚異的。

這個人三個月前到來，並且表示其實自己是我的粉絲。

「謝謝你的支持！」表面上笑的很開心，其實心裡很質疑，我寫的東西，這孩子看得下去？

但是我也是個有虛榮心的人，被他稱讚我確實很快樂。比起疑問句，當下心情更像是：太好了！我寫的東西，這孩子看得下去！

而且再怎麼說都是自己寫的書，就像是匠人親手打造像兒子一樣寵護的精緻木偶、畫家親手繪出的嘔心瀝血之畫一樣，能獲得青睞是讓人快樂的。

「請問一下，能不能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他正坐在我旁邊，這時開了口。

「嗯，看你的問題是什麼。」我可不想答應回答什麼奇怪的問題。

「作家是A對吧？」

欸？這什麼？有點可愛的問題。「是啊。你呢？」啊，糟了，忍不住表現出親近的樣子。

「我也是A哦。」喔喔，那太好了。本來還有點擔心。因為大部分的O都不喜歡透露自己的性別。是會害羞嗎？我說不清。

「那，再問個失禮一點的？」嗯，勇敢的少年啊。

「問吧。」

「作家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

「唉呀，這個我可不打算回答，小可愛。」從來沒有人可以正確說出我的信息素的味道。「不然你自己試試？」

連前男友也是。

但我也懶得糾正他們，反正該懂的人會懂的。

唉呀，這孩子臉紅了。好可愛。

欸欸欸？臉，臉突然靠得好近！

「唔！」我慌了。

「啊，紙的味道！是那種舒服的淡黃色的紙！」他笑著嗅了嗅我的脖頸，溫熱的鼻息弄得我有些發癢。

「咦，等等。」他一雙賊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摸上來了，緊接著扣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暖暖的，虎口緊緊圈住我的腕。

我掙了掙，然後非常乾脆的放棄了。

他的脈搏穩穩的一震一震著，穩健的傳送出生命的訊號。

「慢著。」我感到相當無措，因為這是我除了小時候被自家老爸狂罵以外，第一次有這種被逼緊了的感覺。

但是那跟被罵時的感覺又不太一樣，沒那麼讓我煩燥，也沒那麼讓我害怕。

就是頗為單純的壓迫感，對方顯然是平等的想讓你屈服，而不是藉由恐懼來讓自己顯得比你位高權重。

「我是A欸？」我半瞇著眼睛邊笑邊冷汗直流。「這有點奇怪吧？」

「不會啊。從前的祖先們，性別只有分男性和女性的年代，兩個同性的就已經會在一起了。」他笑著逼近，然後忽地壓向我。「還是可以哦。可以那個。」

我有點囧，感覺自己的臉正在發燙。

他張口，濕熱的氣息圍繞在我頸邊。

「滾蛋。」我一抬腳。

「嗷嗚－－！」他整個人縮了起來。

「我收回前言。就算我是O，也不代表你可以這麼做好不好？」我撇過頭。「我們不僅剛認識三個月、彼此是同事，而且你也沒有說過喜歡我那一類的吧？」

「我有喔！」他格外認真的抬起頭看我。

「哦......好，抱歉。」我尷尬的笑了笑。從以前就常常被批評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啊。「所以，呃......你叫什麼？」

「蛤？！」他放大聲音道。「織田先生你竟然不記得？！明明已經相處了那麼久？！」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啊，少年。

「我叫做渡邊翔一啊，織田先生！」他有些不高興。

「嗯，渡邊翔一，男A，信息素很好聞，是讓人流口水的梅子酒味啊。喜歡吃酸梅，尤其是梅子乾，很甜的那種。啊，另外，似乎很喜歡豆腐鍋。生活上推測是和風派的。」我笑著講出一套目前大略知道的資料。

他的信息素很好聞。

青澀微酸的梅子香味和著清甜的酒氣，是一股醇厚而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織田先生過獎，您的信息素也很好聞。尤其是對於喜歡閱讀的人來說。」謝惟笑道。「我本人是紙本書派的，所以非常喜歡呢。」

我訝異極了，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答對了吧？織田先生？」他傾身靠近。

我一邊持續目瞪口呆一邊慢慢點了點頭。

「是書的味道。」

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刺眼，彷彿時間在那一剎那突然止住了一樣，我開心的朝著他笑了。

「啊！織田先生笑了！」

「我也是會笑的啊？」

「不不不，但是您感覺平常都沒有笑的這麼快樂。」

「不介意的話請直接拋棄敬語。」

「所以是書的味道對吧？您－－呃不，你的信息素，是書的味道對吧？」

「嗯。」

「像一本收藏在木頭書櫃裡的舊書，溫暖的紙的氣味、淡淡的墨水，還有一點點封面用的皮革味。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灰塵。看來這本書保養的很好。」

我們相視而笑。

「第一次有人說對了。恭喜你拔得頭籌。」我眨了眨眼。

「那以後請容我繼續拔得許多頭籌。」他笑著回答。

「哦？」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織田先－－織田君啊。」

「渡邊君有談過戀愛嗎？」

「沒有。」

「欸？是這樣嗎？但是你看起來就很受歡迎啊？有種黃金獵犬的感覺。是女生會喜歡的型。」我笑了笑。女生都喜歡溫柔陽光又忠心耿耿的狗。

「原來我在織田君眼中竟然是犬嗎？」他無奈的笑道。

「唉呀，就只是有點忠犬的影子而已。」

「織田君其實可以去寫戀愛小說呢，我覺得。」他把一枝筆遞給我。「你的鋼筆字很漂亮，想必畫圖也會好看，要不要乾脆試試看畫漫畫？」

「但是那樣我就要換編輯了吧？」我搖搖頭。「我比較喜歡有個年輕元氣的編輯。」

「欸欸？織田先生比我大嗎？」他訝異的看向我。

「哦不。我們應該同齡。但是我也不能算老吧？」我回答道。

「也是。」他有些尷尬的笑了。

「我喜歡同齡但是比我開朗的編輯，因為這樣工作起來很舒服。」我是真心喜歡那樣的，有個好聊天的工作夥伴很讓人開心。

「啊啊，我完全可以明白。」他笑的瞇起眼睛。「如果大自己太多會擔心自己做的不好。比自己小的話，對方做的太好會很有羞愧感，做的不好又會覺得[啊，好讓人操心啊]。」

「但是如果是同齡，不管做的好不好都比較能理解對吧？而且也不會特別去注意年齡，反而是能關注在問題的焦點。」遇到知己讓我很興奮，話一下子多了起來。

「原來織田君其實也很開朗。」他笑著傾身。

「啊，那個......抱歉，我一直在喋喋不休。」我有點想要跟這個人當朋友。自高中結束之後就沒有過這種感覺能一起聊到天荒地老的傢伙了。

「沒事，可以見識到這樣的織田君，我很開心呢。」他完全不介意我的吵雜，愉快的聲音透著朝氣。

我笑了笑。「把手拿開，別碰我。」

「嗚啊啊，被發現了。」他鬆開摟著我肩膀的手。「明明都讓我不用敬語了。」

「好啦好啦，別氣餒。」我很討厭被觸碰。被人類觸摸讓我恐懼，我也很討厭巨大的聲響和喝斥的聲音。不過被碰觸更讓我感到厭惡。

「織田君，我喜歡你。」他突然無比認真的開口。「非常非常－－的喜歡。」

「哦，我也是。有個會幫我洗衣服的編輯真好。」我敷衍道。

「織田君，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指的是別方面的喜歡。」白痴，我當然知道。雖然兩攻必有一受、兩受注定涼涼，但是說實話，A與A的例子真的很少。

至少兩O還能做，A與A就只能談柏拉圖式戀情了吧。

原因是因為，這個國家在國中時會開始給A上課，讓他們的自律神經達到最高峰。

由於A本來很容易受到信息素的煽動，有了加強後的自律能力確實讓治安變好了。

但我本來就對那種事情不怎麼感興趣，之後幾乎變成性冷淡了。

某一次在街上遇到一個發情的O被不認識的A堵，走過去給那傢伙就是一拳，然後從容不迫的帶著那個O去醫院。

O發情那股甜香味非常濃烈，直直穿刺過我的鼻腔，衝破天靈蓋。

燥熱的感覺很不舒服，感覺身體下方的變得非常敏感，就是布料輕微摩擦都讓人血脈賁張。

血管裡好像有千百隻螞蟻在爬動。

不過，除了面色潮紅以外其實我根本就沒怎樣，把人送到醫院就去原本要去跟朋友匯合的地點了。

「喂，織田君，你又再恍神了。」渡邊翔一在我眼前揮了揮手。

啊，才讓他別叫敬語結果一下子就裝熟起來了。

「織田君，請跟我交往吧！」他一面紅著臉一面說道。

「啊，其實我有交過男朋友的，忘了跟你說。」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傢伙滿臉訝異的樣子好好笑！

「沒......沒關係...。」渡邊翔一尷尬的紅著臉。「還是請你......請你跟我交往...！」

「真的假的啊？兩個A？」我邊搖頭邊道。

「性別不重要！」渡邊翔一認真的看著我，他那個眼神讓人忍不住想答應。

「唉。那好吧。」

【是的！不了了之啦！帥氣！】

【系統公告：安安，這邊把作者拖去揍了，建議各位一起參與喔親】

【咳咳...咳...大家...收藏評......評論】

【啊，忘記不能評論了。呵】

渡邊翔一X織田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