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蘭！」顧棋語直接過來，把小霧拉開，撕扯著李君蘭身上的繩子。

「少爺……」小霧試圖制止他，但是被他掙開了。

「出去。」顧棋語扭頭看了她一眼，沉聲低吼了一句。

「姑娘現在這個情況，你拿他沒辦法的。」小霧皺著眉，還是過來拉他。

「我說，出去。」顧棋語冷眸瞪過來。

他一向面對家裡下人和藹可親，在面對小霧的時候也向來都很禮貌。所以這突然的冷眸，讓小霧一下愣住了。

她靜默了一息，頷首低眉：「婢子放肆了，少爺要是需要幫忙，隨時喊婢子來。」

說完，她靜默的退出了房間，將房門帶上，看著院子里的宋薇兒，輕輕頷首致意。

宋薇兒也只是輕嘆了一聲，無可奈何。

顧棋語扯掉了他身上的繩子，把他摟進了懷裡，低聲的喊著他：「君蘭……君蘭……」

李君蘭被他摟著，手掐在他手臂上，指甲整個摳進了他肉里，聲音都在發顫：「你……怎麼過來了？」

「很難受嗎？」顧棋語被他掐得眉頭緊蹙，聲音也微微有些發抖起來。

「嗯……」李君蘭應了一聲，靠在他肩上，感覺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在疼，疼得實在受不了，就一張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之前在雪卿哪裡，李君蘭就已經咬傷了他一邊肩膀，現在這另外一邊也被咬傷。血溢了出來，灌進了李君蘭嘴裡，也浸透了顧棋語的衣服。

顧棋語被他咬得嚶嚀了一聲，但是咬著牙，強迫自己忍下來，將他摟緊箍在懷裡，輕緩的撫著他的背。

李君蘭咬得牙齒髮酸，腮幫子也有點發疼，溢進他嘴裡的血將他嗆住，使他咳嗽了起來。

「君蘭？」顧棋語著急的掙扎了一下，把他的頭從自己肩上掙開，然後扶著他的後脖頸，輕輕拍著他的背。

李君蘭嗆咳出一個口帶血痰來，整個人都在顫抖，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來一道道的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但比起身體上這些傷痛，李君蘭現在的模樣更讓他覺得心疼。心疼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起來。

「好難過……」李君蘭哆嗦著往他懷裡倒，揪住了他的衣襟，撕扯著他的衣服，「我好難受……」

顧棋語也覺得自己好難受，但完全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他輕輕抽搐起來。他摟進李君蘭，靠著他的頭，沉默的哭了起來。

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砸到了李君蘭的臉上。

「……怎麼哭了？」李君蘭嘶啞著聲音問他，整個人都一副喘不上氣來模樣，在他懷裡抽搐著，顫抖著，似乎很冷的模樣。

顧棋語搖搖頭，完全開不了口。他怕自己一出聲，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顧……」李君蘭抖著唇，聲音細碎，喘了很久，才接上話頭，「阿語……」

「我在。」顧棋語帶著哭腔應了他一聲，「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會陪著你的君蘭，我會一直陪著你……」

「你……你親親我好不好？」李君蘭揪著他的衣襟，聲音微弱得幾乎都要聽不清吧。

但顧棋語還是聽見了，他沒有應聲，只是伸手掌著李君蘭的臉，低頭小心的吻上來。

李君蘭嘴裡滿滿都是血腥味，又混著他自己的眼淚，發苦得厲害。

都是他的錯，他如果早一點發現君蘭不見了，如果提早叮囑他不要跑得太遠，如果早一點查清楚牡丹樓的事搗毀了這個地方，君蘭就不用遭受這些苦。

心疼與自責，化作一張大網，將顧棋語整個包裹了起來，讓他彷彿被沉入了海底一般，呼吸不上來。

李君蘭把他的唇也咬得鮮血淋漓，然後就這麼暈了過去，倒在他懷裡還在抖動抽搐著。

顧棋語摟著他好一會兒，直到他平靜下來，才把他抱著出來，頗為疲憊的看了一眼還守在院子里的自家母親，就垂首行禮。

「娘。」他啞著嗓子低低喊了一聲。

「你爹跟你說過了吧。」宋薇兒輕聲道，「君蘭所中的毒。」

「嗯。」顧棋語點點。

「把他交給娘，你去查你的案子。」宋薇兒道，「相信娘好嗎？」

「嗯。」顧棋語繼續點點頭，還是抱著李君蘭不撒手，只抬起雙朦朧的淚眼看著她，「我再陪君蘭一晚行不行？」

「好。」宋薇兒輕輕嘆了一聲。

李君蘭並沒有能睡很久，雪卿來給顧棋語處理身上傷口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抱著被子在床上整個人都蜷縮著，又不想驚擾他們，只能咬著被角，努力制止自己發出聲音。

但這寸寸骨頭都要碎裂一般的感覺，又實在讓他撐不出，只能低吼著喘息了起來，好像這樣就能輕鬆一點似的。

他一開口，外間的顧棋語便察覺到了，慌忙的就跑了回來，都不顧肩膀上還沒包紮好的傷口。

「君蘭！」顧棋語著急的坐到床上，將他抱起來，連人帶被子一起摟進懷裡。

雪卿跟進來，皺眉看了一眼抱著被子被顧棋語摟住還在顫抖的他，當機立斷過來一擊掌刀給他劈暈了過去。

但即便如此，李君蘭還是在輕微的顫抖著。雪卿又摸出了幾根針，對著穴位刺下去，等到他整個平靜了下來。

「卿叔……」顧棋語皺眉的看著他。

「沒事，讓他睡。」雪卿拔了針，「我下針只是疏導他的血脈，防止他太痛苦無法呼吸。」

顧棋語低低的應了一聲，小心的李君蘭放回到床上，給他蓋上的被子。

雪卿則是挪過來，繼續處理著他肩上的咬傷。看他心情太過沉重，還給他開玩笑，希望他能放鬆一些。

「公主牙口挺好，你這傷咬得還挺對稱。」

顧棋語察覺到他是想逗自己，但是完全笑不出來，只能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朝他露出一抹強顏歡笑來。

雪卿嘆了一聲，也無計可施了，給他包紮完傷口，叮囑了兩句之後便離開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李君蘭再次醒了過來，整個人蜷縮在床上，低吼喘息著，卻已經沒了什麼力氣。

顧棋語喊廚房熬了點粥來，強硬的給他餵了下去。結果沒多會兒，他又全給吐了出來。直嘔到開始吐苦水，整個人都虛脫了的樣子。

顧棋語一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邊小心的給他喂白水。

「別哭了……」李君蘭還反過來伸手給他抹眼淚，只是手一直在顫抖，根本放不到對的位置上。

顧棋語就幹脆自己湊上來，抓著他的手摸在自己臉上，輕輕的蹭了蹭，帶著哭腔悶悶的嗯了一聲。

「餵給我的粥都是你眼淚的味道，我怎麼喝得下？」李君蘭艱難的湊過來，撲在他懷裡，整個都縮成了一團，低低的笑了一聲。

只是他這個笑聲實在太過於痛苦，非但安慰不到顧棋語，反而讓他更加難受起來。

但顧棋語也不敢在當著他的面繼續哭下去，只好強打精神，也笑了笑，問他：「你喜歡喝什麼樣的粥，我喊廚房再去做。」

「甜的吧……」李君蘭啞著嗓子應他，整個人都在他懷裡顫抖著，又努力的壓抑自己，不然自己顯得太過於痛苦。

「好。」顧棋語應他，微微的昂起頭，阻止自己的眼淚落下來，只是聲音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我喊廚房去做，你睡一會兒。」

「嗯。」李君蘭輕輕應下，但拽著他的衣服根本不放手。

顧棋語就這麼摟著他，靠在他頭上，咬著自己的唇，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這實在是太痛苦了，李君蘭身體上的痛，還有他心理上的痛，交雜在一起，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小霧一直候在他們房間外面，良好的聽力讓她能聽清屋裡的所有動靜，所有她就喊了人過去吩咐廚房再熬點粥來，然後自己繼續守在房門口。

她也是強忍著眼淚讓自己振作起來，只是想著李君蘭，又不免覺得他實在太過可憐。

自從在江南遇到了顧家，被帶回來京城，她好像一直都處在一種極度哀傷的環境里。

林妙兒的死，秋娘的死，他母親的死，將他一層一層的壓倒下來，讓他處在了崩潰邊緣。

現在又被這怪異的藥毒弄成了這幅模樣。

也真是不知道，顧家是不是跟他八字相剋，非要將他逼入如此絕境之中。

小霧閉了閉眼，轉身去了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要寄去給尹照水。

潔白的鴿子帶著信件飛上高空，逐漸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李君蘭一整夜都沒怎麼睡著，基本上次次都是被顧棋語打暈的，但暈不了多久，又會疼醒過來。

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哪裡疼，就是感覺全身上下，哪哪都在疼，哪哪都不舒服。

天亮之顧棋語倒還是想陪他，倒是想到牡丹樓的事，又一咬牙，喊小霧過來看好他，自己穿戴整齊上了大理寺，跟吳舜麟請令，要去徹查牡丹樓。

這事兒吳舜麟其實不想摻和，但是這幾天顧家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知道李君蘭的情況。

公主跟異姓王爺比起來，明顯是公主比較重要，於是他便點頭應了下來，抱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