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年的神情依舊是那樣的柔和。

他的瞳仁偏棕，有種與生俱來的溫柔感。當他溫柔的看著你的時候，你就會覺得那雙淺棕色的眼睛裡好像盛著些什麼你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濃郁的馨香，你挑不出他的毛病，甚至說不出他的不好，但就會感覺很不舒服。

但因為顧瑾年常常半闔著眼睛笑，尋常人竟也感覺不到這種濃郁的違和感來。

顧瑾年道：「哦？我動了你的東西？你是指什麼？」

「別在那裝傻了，明知故問可不是什麼好習慣。」顧南柯氣極反笑。他是知道他這個哥哥的性子的，做事總是慢條斯理，慢悠悠的可以放鬆一個人緊繃的心神，同樣也可以急死一個心急如焚的人。

——這就達到顧瑾年想要的效果了。

所以顧南柯必須要忍住。

他不能讓顧瑾年得逞。被那個男人全盤掌握在手上的感覺可糟糕透了。

顧瑾年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想讓我看什麼？想讓我拿什麼？之前你在家的時候，我們的作息時間永遠別想要對得上。不要說進你房間拿東西了，就連看你房間一眼我都不曾。而現在你又已經離開，想必已經把東西全部收好了吧。」

「你說你沒進過我的房間！我的照片呢？」顧南柯咬牙切齒地說，「那我的照片呢，它在哪裡……」

「哦呀？」顧瑾年挑了挑眉。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挑，標標準準的桃花眼。當他沉下眼睛來看你的時候，你能感覺到溫柔，但當他這樣興緻勃勃地看著你的時候，你卻能覺得那雙眼睛過於靈動和狡黠了。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你是說這張照片嗎？」顧瑾年翻開手機。

顧南柯沉著臉沒說話，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剛剛看到的那孩子……和這張照片有些相似呢。但是要青澀單純得多。」顧瑾年輕輕撫摸著熒幕上的那張照片，眼神溫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很漂亮的男孩子啊……要比現在要瘦削憂鬱得多。我還是更喜歡他堅韌不拔的樣子和陽光明媚的笑。他之後經歷了什麼？你應該知道的吧？」

顧瑾年淺笑盈盈地看著顧南柯。

「……」

沒想到他千防萬防，最後還是被顧瑾年知道了。

顧南柯看著笑得一臉戲謔的顧瑾年——現在他已經撕下了平時溫柔的皮囊，此時這個可以稱得上是漂亮的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了越來越瘋狂的笑。

江唯那一天，看到的也是這麼瘋狂的人嗎……？

一想到這裡，顧南柯就心頭火起。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你做了什麼，你扼殺了什麼，你慘害了什麼……這些事實並不會因為你在這個世界上不記得而消失！

「哎呀哎呀，這麼憤怒地看著我要做什麼。小柯你的眼睛都已經充血了哦。該不會是因為我發現了你的秘密，你要對我發脾氣吧。」顧瑾年誇張地做了一個吃驚的動作。

「大人發現孩子的秘密可不是什麼錯哦，大人這是在保護你。孩子的判斷能力，自我防護能力顯然都是不夠的，我家孩子對我左瞞又瞞，萬一他是吸（和諧）毒了呢？我是不是有這個責任，有這個義務去調查他，跟蹤他，保護他呢？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一張照片！一張來自未來的照片！」

顧瑾年瘋狂地盯著顧南柯的眼睛。

他的胸膛劇烈欺負著，彷彿剛才進行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講。顧瑾年的一大功力就是能對自己的表情收放自如。那種瘋狂在他的臉上慢慢褪去，最後只剩下了凝固的冰冷，像是火山熄滅後留下的那塊粗糲的黑曜石。

「我就不該同意你在那個時候和冉家的孩子有任何的往來……冉家的人太瘋狂了，要適當任他們，放任你繼續下去，整個正常生活總有一天就會崩潰。顧南柯，你要知道，未來這種東西不是我們這群螻蟻可以去觀看可以去改變的。」顧瑾年的聲線陡然放沉，「這是一張來自未來的照片，我在見到江唯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你看見了那孩子的將來——雖然我不知道你透過什麼手段看見了他的一生。但我敢肯定的是，你憐憫他，你對他產生了感情，你甚至妄圖去保護他。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你竟然陷得那麼深，竟然願意為了一個外人，反抗家族。如果我記得沒錯，也就只有冉家在做這種時空研究吧？顧南柯，我跟你說，不管你在冉家看見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都不要當真，也不要用情。」

顧南柯道：「……你又了解什麼呢？」

「冉家很危險，尤其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實驗，完全就是泯滅人性、枉顧人倫的。」顧瑾年語重心長地說，「未來是不可能改變的，你不要和那孩子繼續相處下去了，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還有，斷了你和冉家的來往吧。不要看冉子諾現在能蹦蹦跳像個正常人，但假以時日，他回覆了記憶……冉家人的冷血會顛覆你的認知。」

顧南柯站在顧瑾年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顧南柯的臉上不見平常玩世不恭的笑，只剩下一種倨傲。他說：「憑什麼我就得聽你的？這是我的人生，我想要賠什麼進去，又不用你來負責。」

「但你是我弟弟……」

「你把我當過一天的弟弟嗎？」

顧瑾年的臉色變得很奇怪。

他好像在壓抑著……壓抑剛剛那種瘋狂的笑。「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覺得你的意見在此時此刻還有效嗎？」

顧瑾年站起來，端起前面小茶幾上的茶杯。茶杯裡面盛著高檔的紅茶，只剩下一點點了。江唯真的很不客氣。

顧瑾年把剩下的那點紅茶直接倒到桌子上。

「你在幹什麼……？」

「你那個朋友還真是遲鈍呢，」顧瑾年微笑道，「這麼大的劑量，幾乎可以迷死一頭大象了，他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