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馬上的緣故，還是因為邵無頤無意中的撩撥，阿玄脊背酥麻，輕柔無力地靠在邵無頤的懷中，他的鎧甲有些微涼，還有些鉻人。

夜晚的冷風，吹淡了阿玄臉上的愁容。他壓抑著慌亂的心跳聲，呼吸也沒有喘勻，不敢抬頭 ，生怕被邵無頤看出端倪。

「你跑什麼？」

邵無頤一手駕著韁繩，另一隻手則環抱著阿玄細軟的腰肢。

邵無頤的聲音溫潤柔和，寒夜裡一點柔柔的溪水似的，聲是冷的，卻燙著阿玄的耳朵。

阿玄慌張未定，猶豫地開口：「將軍已捉住我了，還問這些做什麼。」

馬兒跑得飛快，時不時要顛簸幾下，阿玄便感受到抱著他的手隨之加重了力氣。阿玄吃痛的悶哼一聲，卻不敢說出來。

邵無頤說不清為何有火氣。

聽阿玄話里的意思，還在埋怨他。他緊緊的靠在阿玄的頰邊，壓低聲音呵著氣，繼續問責。

「也是，沒有我捉不到的人。」

邵無頤摸著阿玄的腰肢處，漸漸傳來一點短暫的暖，忽而嗅到了那日塌間曾問過的熟悉的暗香，頓時感覺心頭的無名火散了一些。

阿玄感受到他的不耐了，好像連道理都不想同他講似的。他悄悄的、配合的動動身體，讓邵無頤環抱時省力些。

——生怕被邵無頤從馬上扔下去。

終於，東方漸漸露出一點光輝，把最後一點夜色推將幹凈，長夜盡了。

阿玄不敢下馬，邵無頤便握住他的手，親自把他抱下來。邵無頤輕鬆一使勁，毫不費力。

晨間的日光碟機散不及一夜的冷氣，每次握著他的手都冰涼。

晨光熹微，柔柔地在阿玄臉上圈下一抹微金，睫毛迎著那灑金蝴蝶般的忽閃，他偏過臉，躲開邵無頤的凝視。

邵無頤目光盯著阿玄的半張臉頰，暗夜中他沒發現，阿玄白皙柔和的臉上，有一塊未痊癒的紅腫。腫脹退去，積攢的紅暈卻赤赤擺在眼前。

他伸手輕輕摸了上去，手掌中帶著武家子的熱，阿玄一哆嗦，抬眸對上他一雙心疼的目。

邵無頤勾著指腹摩挲，撐起了阿玄消減單薄的下巴。

「我不能回去。」

阿玄別開臉，指腹留下的暖意迅速散了。

邵無頤有點明白為何阿玄著急逃走了。他曾告訴木耳好好安頓阿玄，可由此看來，阿玄在那裡過得不好……

「阿玄，你知道我家中有位兄弟，但是再多一位也不要緊，你要不要做我的弟弟，讓我……正大光明的保護你。」

「……？」

邵無頤說的太過正經，阿玄卻聽得發暈，他一直在想，將軍停下馬兒 定是要繼續盤問他了，將軍生了氣，沒想到談的話題也這樣驚人。

邵無頤期待他的回答，與他靜靜對望著。

阿玄打量著英武的將軍，不知他說話為何會這般孩子氣，他猜不透，只覺得那倨傲逼人的黑甲看起來稍稍順眼了些。

阿玄無奈的笑了一聲。

「將軍，我不配。將軍救我、憐我，也並未虧欠於我，所以你放了我，便是兩全其好。」太單薄的身子，沙洲的風沙再厲害些，他就要栽倒。

阿玄知道，自己不能繼續承接他的好，否則只會充滿希望又失望、落空。

邵無頤的一腔赤誠玄在了當空，瞧著阿玄哀戚冷漠的眉眼，他慌著推測，阿玄對他的信任已轟然崩塌了大半。

可戍邊將軍一言既出，他才不能放棄這份羈絆。

他也跟著瀟灑一笑。

「不，今後你喚我二哥，便這樣定了。我帶你回京找六部，為你找到家人。」

——實在找不到，還有我。

東方的太陽露出全貌，沙洲里籠罩著一派燦金。邵無頤的那一抹笑在光中格外刺目，卻猶如春風過境，令阿玄迷了眼。

「將軍！」

阿玄皺起眉頭，再主張也無用，邵無頤已經拿定了主意。

「回去你同我住在一處，不會有痞子再欺負你了。」

邵無頤覺得這個辦法真是不錯，今後若真在京中為他找到家人是最好，找不到，便再不用回沙洲這等偏僻之地受苦了。

邵無頤自然地牽住阿玄的手，把他抱上馬。

「我不要回去了，那裡……」

——那裡除了你都不是好人啊。

阿玄掙扎，人在馬上，被禁錮在邵無頤懷裡。

「將軍，我才不要尋什麼家人，我孑然一身很好！放我走吧。」阿玄轉過頭與他商量，美目顧盼生姿，他會為將軍心軟，將軍也該聽聽他的心聲！

「架——」

邵無頤置之不理，踩著沙洲里繚亂的沙子踏上回程。

——

木耳帶著出城的將士回了營，卻遲遲不見將軍歸來。打聽之後得知將軍騎著馬往北邊去了，他心中奇怪，也不擔心，利落地發落了軍令後兀自站在城口等著。

過了許久，才看見遠處將軍的汗血BMW上乘著兩人，緩緩歸來。

木耳皺眉，鳳目微眯，不可置信。

——

在途中時，阿玄知道此時回去後，再想出來便是難上加難了。只能在馬上和邵無頤磨耳朵，他只想待在之前待過的地方生活。

捨不得伙房的姐姐們。

邵無頤答應了，他信任的弟弟的請求，自然是應允。

「那你以後聽話些，莫讓哥哥擔心就可。」

「……」

昨晚的經歷帶來的惱恨，宛如荷葉上浸了水，經過一晚的奔波 ，咕嚕嚕已經流失了幹凈。阿玄似乎也不太在意了，他站在火房門口，腳步如同灌了鉛，遲遲不敢前進。

「不知阿玄跑哪兒去了，一大早不見人影，冬棗昨日在我跟前兒誇他柴劈的好，我給他加餐獎勵一下，誰知找不到人！」

春娣才忙活完，站在門口曬茶，夏河正在槐樹下納鞋墊子，時不時哎呀兩聲。

「阿玄幾兩肉，你就讓他劈柴，春姐兒你好硬的心腸！」夏河那針尖朝她挖一記。

阿玄 痴痴看著，抖了抖身上的沙粒，又拿捏著掛上平時的乖巧喜人的笑容，輕輕地招呼了她們一聲。

「夏姐兒～我回來了。」他的聲音糯糯的，聽著又乖 又粘。

春姐兒哎呀一聲，登時哐當哐當跑來，虛虛打他。

「瞧你一臉灰撲撲，被將軍捉去打仗了是嗎？進來吃些飯吧，真是好大人了，還到處亂跑。」春娣拉著阿玄進了門，一邊走還一面幫他整理衣服。

阿玄笑盈盈地覺得暖，那些虛頭巴腦的謠言，他再也不想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