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不慌不忙推開，一個人出現在於潛視線里。

男孩脖子上，乃至手掌上，此時都裹上了雪白的紗布。

他以村口大爺夾東西的姿勢，在一側臂彎夾了一個泡沫箱，另一隻手臂托著箱底，胳膊肘還壓在門把手上。

姿勢有些不協調，身上也有些狼狽，但男孩雙眼裡有層光暈，亮的奪目。

於潛晃了神，欲言又止的看著陸清陽。

「醒了?有不舒服的地兒麼?」陸清陽轉身用腳關了門，視線只在於潛身上略過。

短短的一眼，時間不足一秒。

「沒有不舒服，都是皮外傷，塗點藥過幾天就好了。」於潛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話語緩慢且平靜。

陸清陽噗呲笑，慢悠悠放下泡沫箱:「謹遵醫囑，我交了半個月住院費，不管你是不是皮外傷。這半個月除了醫院，你哪都去不了。」

於潛掃了眼病房，偏過頭看著陸清陽:「錢我會還你。」

陸清陽愣了一下，久久的沉默著。

他取出泡沫箱里的打包盒，將一份鴿子湯擺到於潛面前:「先吃飯吧。」

於潛垂下頭，眸色沉沉。

陸清陽又拿出一份湯放到自己面前。

他抽出兩支湯匙，一支遞給於潛，一支放到自己碗里。

動作熟稔，像演練了千萬遍。

「謝了。」於潛不太自在地接過湯匙，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實。

陸清陽心裡泛起漣漪，直勾勾看著於潛。

直到於潛嘗了口湯，他才不太自然的開了口：「香吧。」

「…嗯。」於潛猶豫一下，應了聲。

熱騰騰的飯菜色香味俱全，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暖的飯菜了。

有一瞬間，湯的味道和記憶中媽媽煲的湯味道重疊，於潛心口酸疼。

陸清陽聽語氣不對，慢慢地放下湯匙，輕手輕腳在桌上擺了道菜，放了兩雙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

「謝謝。」於潛低著頭，吃了口肉。

「客氣了，朋友之間這麼生分幹嘛。」陸清陽身形稍頓，沉默一會兒:「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嗯。」於潛望著小桌對面的陸清陽，嗓子里溢出一絲模糊不清的音節。

陸清陽並不反感，立刻有話說話：「那……你可是我在管城的第一個朋友。」

於潛一口氣呼不出來，眼眸明凈又深幽。

他腦子很亂，心還漏跳一拍。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但說出口的話沒有收回的道理，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偶然抬頭，就見燈光灑在陸清陽身後，亮閃閃的，像劃了道銀河。

少年人白皙的臉融化在光線中，那雙眼睛裡是常人不可比擬的青春朝氣。像是一眼能望的到底，柔和而清澈。

於潛突兀地低頭，但那純凈的少年氣像是在指尖打轉，讓手裡的湯匙有些抓不穩。

明明兩人此時總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對比鮮明。可此時他們卻在同一屋檐下，共同撐開一蓋暖光色的氛圍。

宛如驚雷與駭電之中，晴天豁然開放，照耀年輕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