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帶著吳老狗上到三樓，三樓有兩個房間，張啟山在樓梯口右手邊的房間門前停下，打開門，把房間的燈打開，整個房間一下亮如白晝，張啟山站在一旁。

「五爺，就住這間吧！」

站在門口一會，吳老狗才抬腳，他腳步很慢，眼睛打量著房裡的一切，這是一間設有衛生間的大房間，和衛生間相隔的牆上安有一台60寸的電視機，門口的牆安著牆櫃，床是一張巨大的圓形床。落地窗和整個房間的長度一樣大，跨過落地窗是個走廊式的陽台。

夜風吹來響起一串清脆的聲音，吳老狗順著聲源看去，是風鈴，吳老狗愣怔的看著風鈴。

夜風吹著，風鈴響著。

吳老狗眼裡泛起一層水霧，抱著三寸釘的手放鬆，三寸釘從他懷裡跳到地上，四處走動。吳老狗低下頭緩緩轉身，舉步維艱，整個人都在顫動，走到張啟山跟前，沒有抬頭，雙手抬起抱住站的筆直男人，彎腰，頭埋在男人的胸間，哽咽。

張啟山板正的臉上此時露出如負的笑意，回抱胸前的人，緊緊的抱著。

「啟山哥哥。」壓抑著的終於可以釋放，淚流不止。

「我在。」靜靜的抱著，任由懷裡的人哭泣。

等吳老狗哭完，張啟山拉著他坐到床上，兩人面對面，握著他的手，幫他拭去殘留的淚，柔聲開口，「這幾年你是怎樣過來的。」

十一年前，九門平三門的吳五爺帶著他的第三個孩子回金陵，處理在國內的事務。由於吳五爺家搬到了國外，所以大家平時見面機會很少，吳五爺這次回來一半是工作，一半是回來和大家聯絡感情。

張啟山那時候剛剛從公司回來，就去參加了吳五爺在吳家老宅舉辦的宴會。九門中所有的當家和家眷都去了，當張啟山姍姍到來和父親一同去問好吳五爺。讓張啟山注意到的是吳五爺身旁的男孩，男孩長了一雙月牙眼，一汪清泉在月牙眼中甚是好看。男孩看到他們過來，立即害羞的躲到自己父親身後，

吳五爺哈哈大笑，「三伢子，大膽些，來你來介紹自己。」

男孩靦腆的走出父親的身後，羞澀說道：「我叫吳老狗。」說完綻開羞澀的笑容，然後又躲回父親身後。

張啟山覺得那個笑容是如此的幹凈，純白又美好。

「怎麼給孩子起這麼一個名字。」張啟山的父親張老當家問。

吳五爺呵呵說道：「這孩子從小身子就不好，很多時候都以為養不活他了，不是有句老話說，賤名好養活嗎！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小狗，所以就叫他吳老狗了。」

張啟山不願聽兩人瞎聊天，就自己端著著紅酒坐到一邊自飲。在院子設有燒烤，小孩子都在院子里玩鬧，大的青少年就聚一起喝酒聊天。看了一圈，張啟山覺得無聊，想到人少的二樓去靜靜，他不喜歡這樣的聚會，奈何他現在已經是九門之首的當家。

上到二樓還真是一個人都沒有，打量著二樓的布局，有點像賓館，樓梯在中間，一條走廊通慣，兩邊房門關鎖，張啟山隨意走一邊，在第二間門前停步。那扇門半開，裡面傳出愉悅的笑聲，他看看過去，是吳五爺家的小孩，正在和一隻小狗在玩，臉上儘是歡快的笑容。

張啟山看著裡面的覺得很靜謐，他從來沒這樣的感覺，嘴角也在不知不覺中揚起。也不清楚自己現站在那裡看了多久，直到裡面那人看到他，笑容僵住，他才回過神來。

時隔多年以後張啟山還是解釋不了他那一刻，甚至是接下來一個月里自己行為。

張啟山走進房間里，坐在床上看著小吳老狗和他抱著的小狗。 小狗對著張啟山吠叫，小吳老狗驚恐又害怕，他抱緊小狗，生怕懷裡的狗跳出去給張啟山一口。

回想當時，張啟山覺得自己對吳老狗來說，就像是地府來的鬼差夜晚出來恐嚇小孩子。當時是情形是他看著小吳老狗，小吳老狗害怕低著頭，一隻小狗虎視眈眈盯著他，隨時做著咬人的準備。

之後，張啟山下班後總是莫名其妙去吳家靜靜的坐著，看小吳老狗逗狗，和小狗玩的不亦樂乎。他會頭腦發熱不聽使喚的想著討那小傢伙的歡心，做著一些他以前從來不會去做的事，帶小傢伙去公司，當每次他工作累時，抬頭看到在他辦公室里和小狗鬧騰，燦爛笑容如春日暖陽的小傢伙，張啟山覺得心窩裡暖暖的，從來沒有過的滿足。工作完他會帶著小傢伙去吃他喜歡的食物，小傢伙小小年紀就愛吃肉。對於小傢伙喜歡吃狗肉，張啟山還是小有的震驚和不解，明明那麼愛狗，卻又喜歡吃狗肉，餐餐吃都不膩的那種，看著小傢伙稚嫩的笑容，清晰可見的眼底，他懷的小狗，餐桌上的狗肉，張啟山能預見小傢伙將會歷劫一場血的洗禮，只是不知道洗禮過後小傢伙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會是像三爺那樣的人嗎？張啟山不敢確定，畢竟越幹凈越純潔的東西，就越容易被塵染，黑的越快。

而對於小吳老狗來說，他慢慢習慣了張啟山每天都到來，他也開始不再怕這個板著閻王臉的啟山哥哥，他也注意到啟山哥哥的臉上慢慢變柔和，他也開始喜歡啟山哥哥的到來，啟山哥哥有時會帶他去他的公司，帶他去他的家裡，帶他去外面吃飯，帶他去買玩具。他喜歡啟山哥哥勝過家裡的兩個哥哥，那兩個哥哥總是喜歡欺負他，特別是二哥哥。

一個月後當小吳老狗要回國外時，他抱著啟山哥哥哭著鬧著不願意回去，可是父親卻是任憑他怎麼鬧都無動於衷，執意帶他回國外。回國外的前一天晚上，小吳老狗在張啟山家裡，在張啟山懷抱里度過，第二天再上飛機前也都是窩在張啟山的懷了，分離時，哭的特別大聲，搞得機場的人以為有人拐賣孩子。

回到國外，兩人都有聯繫著，直到五年前吳家內亂，張啟山就徹底失去了吳老狗的消息，吳家的內亂他是無法插手，但他有能力單獨去保護小傢伙，可是他就是怎麼也沒有小傢伙的消息，都說小傢伙已經不在了，那段時間他的日子是最灰暗無光的。

幾個月前終於傳來吳家內亂平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坐上了當家位置，傳吳家新當家懷抱小狗，手握槍支，笑臉如春風相迎，眼清如深潭水讓人看不到底，浴血狂戰，天使，還是魔鬼，他踏著堆積的屍體走上當家位置，

聽到這個消息張啟山愣怔了久久，血的洗禮，他的小傢伙再也不是那個小傢伙了。想到這，本應高興能再次見到小傢伙的張啟山沉默了，可當在機場看燦爛笑容，一汪清澈月牙泉水的人，他一度以為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