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侯王府的人何時養成跪著說話的習慣？」江子俞挑眉。

「我……」雲哲低頭，「怕小侯爺還在生氣。」

「噢？氣什麼？」江子俞輕笑，「我懷疑你是泥人假扮的，對你往死里揍你都沒生氣，我有什麼生氣的理由？」

「侯王府被屠，屬下沒有護住璟少爺，也沒有護住王府，之後還苟且於世，屬下該死。」雲哲狠狠咬著唇，神色痛苦，眼眶漸漸紅了。

夜涼如水，萬籟無聲，江子俞眼眸閃動，眼底藏了無數的情緒。

過了許久，風裡才響起他努力隱忍著的聲音，「那日發生了什麼？」

雲哲明白他想問阿璟究竟有沒有殺人。

「沒有。」雲哲異常堅定地說，「那日璟少爺沒有殺侯王府任何一個人。」

江子俞猛地抬頭，對上雲哲正氣凌然的眼，「那日先是來了一批人，說奉旨捉拿兇犯，侍衛們自然不會由著他們橫衝直撞，兩廂打起來了，沒多久，雲霰就來了，也加入打鬥中，我只記得那些人硬如鋼鐵，刀劍不進，又殘暴兇狠，王府侍衛死了大半。」

「不知殺了多久，又來了十來個人，他們喊一個男子為舒樓主，而後璟少爺也來了，我看見璟少爺手裡拿著一把劍，此時王府的侍衛已全軍覆沒，我被刺中後背，意識模糊中又看見延谷主從天而降，在徹底昏死前聽見璟少爺瘋了似的喊小侯爺的名字。」

雲哲說完身子抖得厲害，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哽咽道，「屬下無能，盧嬤嬤拼了命救我也死了。她把我從侯王府帶出來後放入江中，江水推著我浮到了冬溶鎮。」

江子俞的指甲嵌進門框里，手臂上青筋凸爆，臉色陰暗得駭人。半響，才見他嘴唇抖動，聲音喑啞，「是我沒有護住你們。到底還是怪我。」

「侯爺這麼說是要了屬下的命。」雲哲額頭貼在地上，眼淚奔涌而出。

這天底下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光天化日之下進侯王府殺人？聖上和大理寺查了大半年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兇手就像一陣風似的消失了，而唯一能斷定的是他們不是「人」，但這又有何用？

一輪明月從厚厚的雲層中鑽出，冷冷清輝在玉蘭樹間搖曳。

如果沒有逼死阿璟，如果沒有去闊蒼山，一切的一切定然不會如此。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是誰在背後默默推動這一切？

江子俞痛徹心扉地轉過身，卻見阿璟噠噠噠地跑出來，一把撲進他懷裡，帶著哭腔說道，「咬了。」

江子俞渾身戾氣盡數散去，拉好他滑至肩頭的睡袍，見他白皙柔膩的脖頸間被蚊子咬出好幾個包，頭髮微濕，貼著後頸，整張臉紅撲撲的。

江子俞這才恍然大悟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下人們不知他要回來，沒來得及換上涼簟，要不是被熱醒，阿璟該睡出一身痱子了。

舒璟窩在江子俞的懷裡打哈欠，困得不行，卻又忍不住去抓臉上被咬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