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伊凡家族的約定時間在明早九點，在A市翠崗商廈18層。」初二在平板上做好記錄安排。

不如意外，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與伊凡家族的合作，並不是初九司與伊凡家族反目成仇，相反初九司在伊凡家族的地位極高，畢竟他是喬娜留下的唯一至親血脈。

只不過，初九司志不在此，整個國家勢力錯綜複雜，伊凡家族的重心並不在華國，這次合作也不過是只是為了讓外界看到初九家並未與伊凡家族反目成仇，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場戲。

但戲，再怎麼演，都要做足功夫。

「工作室已經把秦先生帶來的設計圖全部雕刻完畢，月見草按照您的要求雕刻了三份，另外兩份今晚初五會帶過來。」

初九司身邊八個人，初一到初八，各有所長，不過最長留在身邊的是初二，初二心思活絡，善於應變，做助理再好不過。

初九司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靈玉，玉石不算大，再三思索之下初九司還是親自穿了一條黑色的繩子，細細繩子兩端嵌上了銀色的走線，玉石本身就足夠搶眼，竟壓得銀絲暗淡了許多，繩子的尾端扣著一顆袖口，有些奇怪的搭配但並不難看。

「秦江澤那邊怎麼說？」

「秦先生說明早七點半點他會在樓下等您。」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也經常有人等待三爺，但是第一次能把這種等待說得像丈夫語氣一般的人也是少見。

「秦先生還說，不要心疼爛石頭，他那兒有的是……」

初九司手狠狠一頓，眉頭也隨著不受控制揚起來。

「爺，他們古武世家的人是不是都很財大氣粗啊？」初二有點迷茫了，他們家爺好像也挺有錢的吧，但是為什麼他們求之不得的靈玉，在這位秦少爺嘴裡，就是爛石頭。

「古武一脈傳承至今所剩下來的血脈並不多，無論南北四方皆以秦家為首，這世道能經受住淬鍊的人本就不多，秦家世世代代深居簡出，無論嫡系或者庶子，絕不輕易出世。無數人趨之若鶩，秦家的財力，絕不是能用數字衡量的。」初九司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世上人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太多太多東西是他們所不知的。

這些年來初二在初九司身邊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古武世家也接觸過不少，但是秦家的嫡系長子，龐大神秘地秦家，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不行，得想個辦法舔到他，初二在心裡默默立下了一個flag。

一夜無話

「233，我覺得這張臉比我自己的好看，精細的很。」秦江澤一大早就在鏡子前頭端詳自己。

「人自戀就會死。」在233的視角看來，能讓他真正讚歎造物主妙手的人不多，主神世界裡就有一位，只可惜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鏡子中的男人美則美矣但獨屬於男人的侵略性依稀能在和煦的眉眼間捕捉到一二分。

「走吧，去迎接我的大恩人。」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秦江澤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出門。

秦家很有錢，真的很有錢，有錢到哪怕經歷過上輩子總裁奢侈生活的秦江澤還是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讚歎不已。

在寸土寸金的A市能獨霸一塊山頭，從山腳到山頂都是宅子，除去主人的房間不說，單單是客房就有千餘間，間間用的都是頂好的金絲楠木傢具，擺件個個是動輒百萬的古董。

「人比人會死，貨比貨得仍，你說我和初九司，哪一個更有錢一點？」和樣貌不盡相同的是，原身似乎非常鍾愛越野車，龐大的身軀配上美人面容，實在是太有衝擊性，秦江澤自己都快被自己帥死了。

「按照資料來說，如果初九司加上母系家族的力量，和秦家是不相上下的，更何況初九司又不是死人，終有一天，他一個就能代表一個頂級世家。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秦江澤吹了一個口哨，揚長而去。

七點四十分，初九司站在樓下看著腕錶上的分針一點點走動。

越野車帶來的獨特的碾壓聲從不遠處傳來，越野車和貴公子……

想到這初九司有些惡趣味的眯起眼睛來，一下一下捻著垂在手腕上的繩子。

「早上好，我的大boss。」車上的人迎著無限晨光，瀟灑的朝他揮揮手。

他站在地上，另一個人高高坐在車中，就這麼略微低著頭看他，梅雨時節帶來的悶乏好像都消融在這場清脆的笑意中。

初二摸摸臉，論因為老闆和金大腿都太帥導致我非常自卑該怎麼辦。

「秦先生早上好，我們爺已經備好車了，您看你這是……」初二有些糾結的看著秦江澤那輛帥到爆炸的越野。

「上來吧，我給兩位當司機，放心保證安全到達目的地。」

「那就麻煩秦先生了。」不等初二開口初九司先拉開車門。

「叫我秦江澤就行，太客氣了。畢竟我現在要靠大老闆你吃飯，你可是我的金主爸爸。」似乎是在開玩笑，秦江澤如此打趣道。

初九司輕笑了一下「秦家大少爺這算不算是體驗生活來了？」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秦家雖然的確有些小錢，但要是做一個啃老本的人，在秦家是要被開除祖籍的。」

「長子也是這樣？」

「一樣」

「秦家分為三房，分別以水、木、土為名號，水為大房，也就是我的父親這一脈，我父親單名一個淵，都和水有關係；我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松陽一個叫坷寺……」一路上秦江澤慢慢悠悠講述著秦家的故事。

他聲音好聽，說話也是不驕不躁，如一流泉水帶著晨露流入六月的時節。

「其實，松陽初二已經見過了。」

在一旁當背景板的初二瞪大了眼睛，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隨後立刻開始頭腦風暴起來。

「初九先生應該也見過吧。」在後視鏡里秦江澤眼角含笑瞥了一眼初九司。

初九司見過很多人，按理來說如果是秦家一脈，多多少少會和秦江澤有幾分相似，但初九司仔仔細細想了很久，沒有人像他。

秦江澤太獨特，獨特到你很難越過他的溝壑，穿過他的神韻尋找另外一個人。

又或者說，沒有人能比得上秦江澤，只要你見過他。

「應該是在去年吧，松陽是和初二同一批進入龍吟部隊特訓過的學員，不過在哪裡你們大機率使用代號，松陽的代號是，木根。」

二字一處，初二差點跳起來：「木木木木木木根？！」

初九司立刻想起來了這個木根，畢竟那是少有的能打過初二的強者。

只不過……

「他，和你一點都不像，那傢伙一身的戾氣，像一把尖刀似的，稍不注意就能狠狠拉你一個口子。」

「松陽從小就這樣，但他只是看起來凶，其實是個好孩子。」

是一個非常害怕秦江澤，以至於一見到秦江澤就不自由自主站軍姿的好孩子。

「到了，走吧」

伊凡那邊的代表已經到了，坐在會議室等著幾人的到來。

到底是因為一心交好，再加上設計確時別出心裁，這場合作只在秦江澤簡單講述之後順利完成。

「秦，我能問一問你，最後這個月見草是有什麼含義嗎？」

「當然了美麗的女士，我很榮幸。」

「月見草在華國是一種很常見的花草，無論是多麼貧瘠的土地上只要給一點希望的雨露，就能野蠻生長，無需藉助誰的滋養。月見草也代表著無聲地愛，安靜的等待以及深切的感激。」說到這秦江澤頓了頓，狹長的眼睛垂下來。

窗簾縫隙透出來的一縷陽光打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落下一片灰色的陰影。

初九司想，這個人真是奇怪，好像不管在哪裡，無論什麼樣子，老天總是那麼偏愛他，總給他數不盡的陽關，就好像，所有的燦爛都該屬於他一般。

「一朵受到善意恩澤的月見草，站在無人問津的土地上，綻開花瓣，迎接陽光，

日復一日虔誠的祈禱著，願上天保佑我的恩人，願上天深愛那個給我希望的光，願世間所有苦難都繞開他遠行，哪怕他不再信奉神明，哪怕他憎惡上蒼，但我仍然懇切地請求將我的所有福報化成盾牌替他遮擋人間風霜，從此我的光不必流浪……」

說到最後秦江澤抬起頭，直直撞進初九司盯著他的目光中，一個幽深的黑色眼眸一個是琥珀色藏著無邊溫柔地瞳孔。

初九司，你聽到了嗎，那是秦江澤對你的禱告詞，你不信奉神明也沒關係，因為你本身就是神明，是屬於原身的神明。

原本提問的女人此刻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捂著嘴巴，她從小出生在國外，雖然精通漢語，但對於這些文化還是知之甚少。

誰又能想到，只是一味不見姓名的花草，也有這般美好的意義。

「我非常幸運我們的合作，我是說，我的天，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告訴全世界的人這深刻的愛了。」女人匆匆作別，很明顯是忙著彙報去了。

初二跟著女人處理後續的合同問題。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只剩下秦江澤和初九司。

「曾經在我的童年中，也有大片的金黃色的淺紫色的月見草。」良久初九司開口道。

「我知道，那是喬娜送給你的禮物，為了慶祝小深學會的第一首鋼琴曲。」秦江澤接過話。

「我知道喬娜有一頭海藻一般的捲髮，她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是大海的藍色，她喜歡在梅雨季節打開家裡的換風系統，點上薰衣草香熏，整個屋子都是淡淡的火柴味道和濃濃的花香味。」

秦江澤走到初九司身邊，坐在他的對面。

兩人就這麼對望著，對望著。

「很久很久之前，我記不得多久了，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這麼高的孩子」秦江澤比劃一下。

「一群人為了求我父親出山做打手報仇，打昏了我綁走，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父親曾教我，身為一個秦家人，我不光是為了自己活著，我的背後是整個家族的無上榮光，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死威脅到了家族，動搖了根基，我一定要毫不猶豫地選擇自縊。」

秦江澤看著初九司的眼睛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這雙眼睛讓他想到了一位故人，一位沒來及敘舊的故人。

「我真以為我要完蛋了，當時我已經想好一百種痛快地死法了，但是，大概是老天不捨得讓我死掉，有一個臉上掛著血，留著一頭板寸的小帥哥拿著兩把甩刀輕而易舉幹掉了好幾個人。」說到這秦江澤笑出聲來，似乎眼前真的又看到了那個孩子。

「不過他也受了傷，帶著我在森林裡跑了不知道多久，我們找到一處獵戶的破房子藏起來了。」

「沒敢點火，在深冬的夜晚我們緊緊靠在一起，不讓對方睡過去，他說了很多很多，有些我已經記不清了。」

「後來，天光大亮，秦家人找到我那時候我已經昏過去了，被他們帶走。我問了很多人，有沒有看到那個寸頭帥哥，他們說沒見過，只有我一個人。」

「他好像徹底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只留下一個甚至算不上名字的名字和一段殘酷的過去。之後，我拚命淬鍊，拚命學習，十幾年歲月打馬而過，我現在已經成長到能夠保護很多很多人，再也不會陷入被動局面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找你，一直靠著回憶咬牙前進。只是，好像一切都有些不同，我不知道老天怎麼會這麼偏心，讓一個那麼好的人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初九家族供奉了幾輩子的神明，似乎瞎了眼睛，似乎被蒙住了耳朵，始終聽不到我的禱告。你不跪神仙，是對的，你合該是被偏愛的那個。」

「初九司，你一直都是我的光，一直都是我的神明。」

「還好，我找到你了，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初九司怔怔看著秦江澤，眼角的溫度提醒著他，現在他正在被人觸碰，被一個甚至稱不上熟悉的人觸碰。

但他一點都不想掙脫，手腕上的玉石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居然在發出一陣陣的暖意，連著他的四肢都跟著暖的發疼。

「我記不得了，那一年的記憶丟了……」初九司嘴有些幹澀，他丟掉了少年時的很多記憶，好像是大腦在保護他一樣，那些少年時的桀驁全都記不得了。

「已經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就像很久之前你留在我身邊一樣。」